做完這一切，陳漠才將目光投向前方，認真打量著那個已經暴斃在他身前的禿頂男人。
    那個剛剛還在奔跑的男人，此刻已經徹底沒了聲息，他僵硬地保持著向前邁步的姿勢，整個人如同一座被瞬間石化的雕像，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
    就在剛剛，男人即將衝出鐵門的一瞬間，一隻慘白枯槁、毫無血色的“鬼手”從他驚恐圓睜的麵孔內部猛地爆開，幾乎占據了他的整張臉。
    那隻手的手指細長得不似人類，食指和無名指精準地從他的兩個眼眶中穿刺而出，其中一隻還在滴溜溜轉動的眼球，此刻正被完好地掛在“鬼手”的食指指尖上，隨著微風輕輕晃動。
    陳漠的好奇心壓過了生理上的不適，他圍繞著這具以詭異姿態“站立”的屍體緩緩踱步，劉飛的厲鬼所展現出的能力，讓他感到一絲新奇。
    他很確定，剛才那個男人距離劉飛本人還有相當一段距離，整個過程中，他沒有感受到任何溫度的顯著變化，而門內傳來的慘叫聲也證明，小樂悠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解決剩下的人販子身上，從始至終都沒有將注意力分到門口這邊。
    就在陳漠暗自揣測小樂悠的能力是否與某種範圍或詛咒有關時，那個被慘叫和撕裂聲充斥的嘈雜世界裏，突然混入了一絲截然不同的聲音。
    那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而且其來源……是在他的身後。
    在感受到那股異樣波動的瞬間，陳漠全身的肌肉猛地繃緊，他驟然轉身，銳利的目光如箭矢般射向遠方，越過荒草，牢牢鎖定在遠處那座寂靜的山坡上。
    然而，映入他眼簾的，隻有一片在陰沉天色下顯得愈發深沉的綠，草木蔥蘢，樹影搖曳，除此之外，再無任何異樣。
    就連剛剛那一瞬間感受到的、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窺伺的詭異波動，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快得讓人懷疑那是否隻是自己的錯覺。
    “楚馨，剛剛你察覺到了嗎？”陳漠在心中問道，他從不懷疑“鬼耳”的敏銳度，那細微的異常絕非錯覺。
    楚馨的聲音很快在他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絲困惑：“沒有。我和小柒現在能感受到的，隻有小樂悠身上發出來的怨氣。”
    她停頓了一下，反問道：“你擔心……我們被人跟蹤了？”
    陳漠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但他依舊對剛剛那一瞬即逝的異變心存疑慮。
    發生的時間太短，他根本來不及仔細分辨那道雜音的特質，也無法確認之前是否聽到過類似的聲音……
    思緒流轉間，門內那狂風暴雨般的慘叫聲漸漸稀疏、微弱。
    當最後一聲尖叫被利落的斬斷後，另一種聲音取代了它，那是一群孩子疊加在一起的、被極力壓抑著的低聲抽泣，匯成一股細微而絕望的聲音。
    他們似乎被眼前的血腥地獄嚇破了膽，連放聲哭鬧的勇氣都喪失了。
    又過了大約十分鍾，當門內徹底歸於這種壓抑的寧靜後，劉飛的身影才緩緩從那片黑暗中走了出來。
    他身上並沒有沾染上太多血汙，但那張臉卻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握著短刀的右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著，仿佛已經不屬於他自己。
    他像是從深水中掙紮上岸的溺水者，一步步走到門外，站在那片並不溫暖的陽光下，閉上眼睛，大口地呼吸著外麵混雜著塵土氣息的空氣。
    陳漠見狀，沒有開口去打擾他，他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思考著剛剛察覺到的異樣。
    劉飛在門口站了很久，任由那並不熾熱的陽光灑在身上，試圖用這微不足道的溫度驅散寒意。
    他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將肺裏汙濁的空氣排出，直到那顆狂跳不止的心髒一點點地恢複了平穩的節律。
    他緩緩睜開眼睛，目光中殘留的血色與瘋狂褪去，隻剩下無盡的疲憊，隨著一聲輕微的“哢噠”聲，那把沾染了罪惡的短刀被重新插回鞘中。
    他掏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有些遲滯地按下一串號碼，電話接通後，他用一種近乎麻木的語調簡短地說明了情況，隨後便掛斷了電話。
    直到這一刻，他才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你還是別進去了，裏麵的景象……說實話，連我都有些受不了。”他對一旁的陳漠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沙啞。
    陳漠本來也無意踏足那片血腥之地，於是隻是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劉飛的視線飄向那扇敞開的鐵門，像是在透過它看著那些蜷縮在角落裏的孩子。
    “至於他們……班級應該會處理好的，也許過了今天，這一切對他們來說，就隻是一場被遺忘的噩夢吧。”
    兩人沒有再交談，隻是靜靜地站在荒野中，直到遠處傳來了由遠及近、逐漸變得尖銳的警鈴聲清晰的回憶起傳到兩人耳邊。
    那聲音劃破了此地的死寂，也成了他們離開的信號。
    車廂裏一片沉默，劉飛專注地開著車，而陳漠則拿出手機，調出一個地圖界麵，將屏幕轉向劉飛，上麵標記著一個清晰的目的地。
    “送我去這裏。”
    劉飛隻是瞥了一眼屏幕，便將視線重新投向前方“嗯。”
    車輛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窗外的景色不斷向後倒退，劉飛全神貫注於駕駛，仿佛想用這種機械的動作來排空大腦。
    而副駕駛上的陳漠，從上車開始，就再也沒有看過窗外一眼，他的思緒，始終停留在那棟爛尾樓前，反複重播著那一道突兀而至、來源不明的異樣雜音。
    “冤魂嗎？亦或者是別的厲鬼……不，不像，如果是厲鬼之類的存在，絕對不可能隻出現短短一瞬，在被我察覺的一瞬間就隱藏起來。”
    陳漠越是細想，就越是覺得離奇，他不由得往白老師身上想，畢竟也隻有白老師才會這麽詭異，但這樣奇怪的舉動怎麽想也不符合白老師的行動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