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的猜測是，眼下發生在六號基地的種種怪事，都是有人在暗中故弄玄虛，以便達成某種不為人知的目的。
    可是如果另一個“我”也穿著“深空計劃”的衣服，就說明我當時看到的自己，有可能也是“幻象”的一部分、是太陽風暴引起的某種自然現象。
    ——當然，“自然現象”無法解釋“隻有我和肖海能看到”這個情況，不過自然現象總會有解釋，隻是我們目前還沒有發現。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然現象”的猜測成真，就意味著無論“深空計劃”的人還是另一個“我”，都可能像李智勇說的“宮牆鬼影”那樣，是過去某個時間的真實影像。
    換句話說——“我”曾是“深空計劃”的一員，並且曾經出現在六號基地。
    但這是不可能的。
    “觀察者計劃”的時間在“深空計劃”之前，而我作為一個獨立項目的發起人，在項目的初期階段，不太可能中途跑去參加其他項目。
    最關鍵的是，我不記得自己和“深空計劃”有什麽關係，就連肖海和莊湘也不知道這件事。
    這就形成了一個非常矛盾的情況：我沒有參加“深空計劃”；“深空計劃”的某人長著我的臉。
    兩個關鍵條件放在一起，我隻能得出一個結論——
    參與“深空計劃”的“我”不是我，而且某個人像劉祈一樣借用了我的身體，在幾年前、“深空計劃”還未出現意外的時候。
    然而劉祈借用我的身體是不得已——至少不是他自己主動選擇的，可是那個家夥就未必了。
    在“深空計劃”尚未出現意外、觀察站還在地球上的時候，月球基地就已經存在我的備用身體，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沒來由的，我又想起各個基地都有我的備用身體這件事。
    我不知道這兩件事之間有沒有關聯，但它讓我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我、或者說我這具身體，隻是一個臨時的備用容器，用來滿足一些需要身體、卻又暫時找不到自己身體的人、或者別的什麽東西。
    可是這又引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其他人暫且不提，至少肖海和莊湘是認識我這張臉的，如果這隻是一個通用的容器，那麽肖海和莊湘認識的到底是誰？
    是作為外在的容器？還是作為內在的我的意識？又或是我以為自己是他、但其實根本不是他的“某個人”？
    “喂！”
    肖海突然拍了我一下，表情看起來格外嚴肅：“你現在的精神狀態有問題，別自己琢磨，有事先跟我說。”
    “我……”
    我張了張嘴，可是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說。
    我現在的精神狀態確實一般。
    那些充斥在腦子裏的雜亂念頭，就像一群沙丁魚似的到處亂竄，以至於我很難總結出具體的思路，甚至不確定那是不是我的想法。
    我按著脹痛的太陽穴坐到地上，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肖海：“我現在腦子裏很亂，先說說你的想法吧。”
    “……行吧。”
    肖海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接著就開始了他的分析。
    因為職業習慣不同，我和肖海看待問題的角度也不太一樣，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查缺補漏，也是我們喜歡跟對方討論問題的原因之一。
    但是肖海這次的表現很奇怪。
    我的腦子很亂，所以想借著他的分析整理思路，可他說的那些乍聽起來頭頭是道，細想又好像沒什麽價值。
    這不是肖海該有的水平。
    “你能直接說重點嗎？”
    我一臉無奈的打斷肖海：“我知道你在照顧我的情緒，但是現在我需要你幫我整理思路。”
    肖海聞言也露出無奈的表情：“如果放在平時，我肯定不管你的情緒，但現在你的狀態……”
    “我沒事。”
    我不等肖海說完就打斷道：“我們最早發現可能存在‘1’號的時候，就討論過這個問題了，我承認我對這件事存在心理障礙，所以我更需要你把我當成真正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不更應該關心對方嗎？”
    肖海臉色古怪的咂了咂嘴，沒等我解釋又話鋒一轉：“那我就直接問了，你當時看到的另一個你，到底有沒有穿‘深空計劃’的衣服？”
    我沒想到他還在糾結這件事，愣了一下正想說記不清，忽然感覺不太對勁。
    肖海沒有直接問“他是不是‘深空計劃’的人”，而是問“他有沒有穿‘深空計劃’的衣服”。
    兩句話聽起來好像沒有區別，但其實是有本質區別的。
    “消失的人突然出現”是件怪事，不過“利用服裝冒充消失的人”，就隻是一場平常的陰謀了。
    “‘深空計劃’的人員失蹤後，服裝是有可能留存下來的。”
    肖海似乎知道我想通了，打量著周圍的人輕聲說道：“就算沒有留存，有心之人重新做幾套，也不算是什麽難事。”
    “其實不需要做衣服，做幾套胸章和臂章就夠了，完成任務之後再換下來，還能完美隱藏在人群裏不被發現。”
    我順著肖海的想法補充道，臉上卻是一副狐疑的表情：“但這還是不能解釋，為什麽隻有咱們兩個能看到。”
    “……其實是可以的。”
    肖海把臉轉向我，眼神卻飄忽的看著其他方向：“你看到他們的時候隻有你一個人，所以不能完全確定，當時真的隻有你能看到那些人。”
    “……”
    我一時語塞，因為如果單從我這邊的情況來看，這就是一個無法證明、也無法證偽的混蛋邏輯。
    不過“深空計劃”的目擊者不隻有我一個人。
    “就算我這邊像你說的、那些人不是隻有我能看到，可你那邊呢？”
    我看著肖海，又朝我們之前集合的位置揚了揚頭：“你看到那些人的時候，小莊和小陳都跟你在一起，她們……”
    話沒說完，我忽然想到什麽閉住了嘴。
    “小莊她們有問題，當時在裝沒看到。”
    肖海直截了當的說道，完全沒有心理負擔：“小莊的問題我們一直沒查清楚——當然我也不確定，我隻是說有這種可能。”
    “……”
    我看著肖海沒說話。
    雖然他再三強調這隻是一個猜測，但我們也確實一直沒有確定莊湘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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