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我才知道，那場在我眼前消失的超級龍卷風，自邁阿密的南海灘登陸後一路向北、並在15分鍾內摧毀了60以上的城區。
    2700人被當即確認死亡，9200人因醫療設施被摧毀而重傷不治，另外還有3000人以上失蹤，輕傷及中度傷勢者不計其數。
    其實原本不會死這麽多人的，可是這個季節的邁阿密正適合度假，而度假的人大多集中在龍卷風登陸的南海灘。
    不過這些事跟我沒什麽關係，我不是來救他們的，也不可能在“夢境”裏、改變現實中已經發生的災難。
    所以一個小時後、我被救援隊帶到安置點，看著幸存者們心有餘悸、悲慟嚎哭的時候，心裏幾乎沒有絲毫波瀾，隻是一邊出神的琢磨著、一邊在無數的帳篷中間穿梭。
    我想找到失散的陳禹含，不過也沒抱太大希望，畢竟當時那種情況，任何人都有可能死在任何地方——好在我最終還是找到了。
    看到她的時候，她正準備進入一頂醫療帳篷，但她應該不是受了傷進去包紮，因為她現在是一副醫護人員的打扮。
    這讓我突然覺得有點慚愧。
    明明兩個人都是觀察者，也差不多經曆了相同的“災難”，結果失散再見麵的時候，陳禹含已經混進救援的隊伍，而我卻成了一個受災難民。
    不過慚愧歸慚愧，眼下還是要先辦正事。
    想著我徑直朝陳禹含走了過去，可是沒來得及開口、她就先朝我擺了擺手：“你走錯了！這裏是安置傷員的，應急物資分發點在那邊！”
    我一怔：“我不是……”
    “在那邊！”
    陳禹含再次打斷我，甚至還好心的給我指了一下：“往前走，經過6號帳篷之後右轉，再走大概100米就到了，那邊有很多人排隊，很容易找的！”
    話音沒落，陳禹含又急匆匆的進了帳篷，好像完全不認識我、真把我當成普通難民了一樣。
    這種陌生、疏離的態度，不僅讓我懷疑自己認錯人了。
    但那張臉我記得很清楚，而且陳禹含這次“入夢”的身體、也是尼約德號上的船員，臉上那種常年在北極圈附近、被寒冷海風吹出的粗糙感，在邁阿密是相當罕見的。
    不過我又考慮了半秒鍾後，還是沒有追進帳篷，因為我不隻臉上有“粗糙感”，身上還穿著船員的衣服，所以隻要我沒認錯，她就一定能認出我。
    這樣一來，她兩次讓我去應急物資分發點，說不定是某種暗示，比如那邊有什麽情況值得關注，或者她正在做什麽事不便暴露、所以約我去其他地方之類的。
    心裏想著，我已經走過了6號醫療帳篷，剩下的100米還沒開始，就已經看見遠處烏泱泱的人群，不過那邊的氣氛看起來並不融洽。
    雖然救援響應已經很快、物資分發點也開了十幾個窗口，怎奈何災民的數量實在太多，所以直到現在，還有很多人沒領到食物。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還算是守規矩，但在眼下這個敏感脆弱的時期，引爆情緒往往隻需要一顆火星。
    我過來的時候，那邊至少同時存在著四處“戰場”，而且基本都是在人群中心。
    這就構成了一個相當尷尬的局麵——
    事件中心的災民沉浸於暴力，外麵的警衛隊想進去阻止，夾在中間的民眾想要離開，而在更深處的、靠近物資分發點的位置，已經開始有人瘋狂的哄搶食物了。
    我本來不想多管閑事，但如果這裏真有什麽、是陳禹含想讓我看到的，現在這種局麵肯定不行。
    無奈我隻能重新觀察了一下，接著快跑幾步來到近前、趁著一名少尉被災民拉住，直接摘了他的催淚彈扔進人群！
    “你幹什麽！”
    少尉發現之後想要抓我，同時那枚催淚彈已經開始釋放，刺鼻的味道隨著白煙快速擴散，他的嗬斥幾乎瞬間就被幾百人蓋了過去！
    一時間人群變得更加騷亂，但不同於之前的暴力事件，這次所有人都非常統一的、急著遠離那枚催淚彈！
    少尉猝不及防差點被撞倒，我扶了他一把大聲喊道：“有工具就要用！傷人總比死人好！”
    “你這樣是會引起踩踏事件的！”
    “一枚催淚彈而已，在室外的效果非常有限，而且他們隻是想躲開催淚彈，為了食物也不會跑太遠、太快的！”
    我說著已經拉上少尉，逆著人流朝物資分發點走去，兩個方向一來一往、很快我們就走到了催淚彈清出的空地上。
    “開槍。”
    我鬆開少尉的胳膊，又朝他腰間的配槍看了一眼：“鳴槍示警，我有話要說。”
    “……”
    少尉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已經跑遠卻還在慌亂的人群，幾經猶豫還是拔出配槍、朝著天空開了一槍。
    砰——
    巨大的聲響瞬間蓋過人群的騷亂，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抱頭蹲地，朝槍聲、也就是我們的方向看了過來。
    見狀我也收起表情，眼神冰冷的、掃過那一張張慌亂的臉：“各位！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來到物資分發點，是為了活下去？還是為了不讓別人活下去？”
    “你們剛剛經曆了一場災難，你們恐懼、饑餓、疲憊，你們想要盡快拿到食物……所有這些我都理解，可是看看你們都做了什麽——”
    我踢翻一隻破爛的箱子，裏麵是哄搶物資的時候、被打翻踩爛的奶粉罐：“這箱奶粉夠5個嬰兒活一周，剛剛打翻它的人，你們的手上已經沾了五個嬰兒的血，難道你們還想沾染更多嗎！”
    “……”
    對麵的人群沒有回應，但明顯能看出有人愧疚，還有的人因為沒有參加暴亂卻被罵而麵露不滿——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現在！重新開始排隊——”
    我回手朝物資發放點引了一下，不等人群行動又繼續道：“剛才沒有參加暴亂的旁觀者，可以排在前麵優先領取。”
    “但你們在領取到食物後，要配合警衛隊維持秩序，如果再發現有人插隊，無論插隊的人在哪個位置，你們都有權讓他回到隊伍的末尾，你覺得……”
    我說著看向身邊的少尉，本想借他的身份來狐假虎威一下，開口卻發現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心裏小小的尷尬了一下，我側身往他耳邊湊了湊：“怎麽稱呼？”
    少尉正不知道在琢磨什麽，愣了一下才小聲回道：“沃爾什，利亞姆·沃爾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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