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時間已經接近黃昏，太陽的光芒變得柔和起來，乍看就像一顆流油的鹹蛋黃。
    也正是因為陽光沒有那麽刺眼，所以我能看到太陽的表麵，幾乎爬滿了不規則的猙獰紋路，像是頂端受傷流下的血，又或是有什麽東西、想要撕裂太陽掙脫出來。
    “成了！我們成功了！”
    我一把拉住陳禹含的手，激動的指著落日大叫起來：“看到了嗎！異象出現了！你做的事是有意義的！”
    “是你騙我做的事。”
    陳禹含甩掉我的手，神色複雜的看著那顆流血的太陽：“先別高興的太早，夢境‘坍塌’，外麵的人也能收到警報，搞不好會有什麽辦法修複。”
    我因為激動而顫抖的手指瞬間僵住，湧上頭的熱血也冷卻下來：“……不至於吧？”
    “萬一呢？你有什麽打算？”
    “……不知道。”
    “萬一真像我說的那樣，接下來就聽我安排吧。”
    陳禹含朝我投來個征詢的眼神，但卻沒給我回答的機會：“先去電台找劉曉星，三人匯合之後再去桑德島——穆罕默德讓我們做什麽、我們就乖乖做什麽。”
    “然後呢？”
    “沒了。”
    陳禹含靠著身後的斷牆、麵朝那顆流血的太陽閉上眼睛：“我沒你那麽多花花腸子，無法反抗的時候就隻能順從。”
    “‘夢境’總會結束的，繼續執著下去，隻會白白浪費時間，還不如把時間用在調查上，早點完成任務，不是也能早點回去？”
    “……是我那個猜測？”
    我怔了半秒才反應過來：“需要到特定的時間節點，才會遇到那件應該調查的事，在那之前無論發生任何情況，外麵的人都會讓‘夢境’繼續進行？”
    陳禹含點點頭：“雖然你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直覺一向挺準的，而且陪你胡鬧了這麽久，已經證明……”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周圍的光線又陡然一暗。
    原本掛在天邊的落日，隻在一瞬間就變成了月亮，但那片流血似的猙獰紋路依然存在。
    “好像證明我猜對了。”
    我接著陳禹含的話喃喃道：“夢境坍塌的跡象還在繼續，按照我的經驗，最多48小時就能……”
    “離開”兩個字剛到嘴邊，那顆流血的“月亮”又像耍我似的，陡然一轉變成了正常的、鹹蛋黃一樣的落日。
    光線重新明亮起來，陳禹含早有預料似的“嗬”了一聲，接著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走吧，去電台。”
    話音沒落，陳禹含已經自顧自的出發了，我又看著已經恢複正常的落日、不死心的等了幾秒，可最後還是隻能無奈跟上。
    就像我們剛才的約定一樣，接下來的行動，完全由陳禹含進行主導。
    雖然我們之前被判定為“疑似特工”，但這件事在民眾裏沒有傳播太廣，憑借女性天生具有的親和力，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打聽出幾個可以在全市發布預警的電台和電視台。
    這些電台和電視台的絕大部分，都集中在邁阿密的南部城區、也就是被龍卷風摧毀的部分。
    但我們在安置點沒見到劉曉星，所以位於北部城區的tvj，就成了我們……準確來說是陳禹含的首選目標。
    tvj不僅是老牌電視台，更有全市範圍的強製插播權限，並且獨家接入了氣象局的龍卷風預警係統，理論上應該是第一個收到預警、並進行緊急播報的電視台。
    接著陳禹含又利用她參與救援的經驗，順利偷到了一輛救護車的鑰匙。
    這是我第一次、直觀感受到陳禹含的雷厲風行。
    從決定出發到上路，總共隻用了半個小時，而在第二個“半小時”過去之後，我們已經來到20公裏外的tvj電視台。
    此時太陽已經正式落山，甚至連晚霞都燃燒殆盡、隻剩下一片灰燼似的灰藍雲霧還飄在天上。
    但或許是因為那場龍卷風，電視台裏依然人來人往，而且有很多一看就是官方人員。
    這種情況下，進去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甚至可能是自投羅網。
    不過陳禹含似乎早有計劃，我剛把車開到正門口還沒停穩，她就說了句“在車上等”，接著隨便抓了件白大褂和口罩，大搖大擺的下車走了進去。
    等我反應過來、想問她有什麽計劃的時候，陳禹含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中，無奈我也隻能老老實實地等在車上。
    但其實直到這個時候，我的思路都還沒有徹底轉變過來。
    這個節奏實在是太快了，再加上我完全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所以我腦子裏的大部分精力，都還在琢磨“夢境坍塌”的事情。
    心裏想著，我不自覺的又朝天上看了一眼，結果不出所料的一切正常。
    然而在我低頭收回目光、無意中瞥見後視鏡的時候，忽然發現在我後方的大概30米的地方，停著一輛毫不起眼的銀灰色轎車。
    那輛車很普通，可是看到它的瞬間，我忽然泛起一陣古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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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著那絲朦朧的感覺開始回想，片刻後終於找到一點模糊的印象，似乎是在來的路上、我從後視鏡裏見過它幾次。
    不過說歸說，其實我也不敢完全確定。
    一是那輛車停的太遠、看不清車牌；二來無論它的顏色還是車型，都是街上隨處可見的樣式，說是巧合倒也不算奇怪。
    不過眼下正好閑著沒事，所以我還是準備確定一下，可就在我掛上倒擋、想要試一下那輛車的反應時，電視台的大樓裏，突然響起刺耳的消防警鈴！
    “又出事了？”
    我驚了一下連忙想要下車，同時就看到一大群人，像受驚的沙丁魚群似的、瘋狂的從電視台的正門湧了出來！
    短暫的怔了半秒過後，我突然明白了陳禹含的計劃——換位思考。
    我們在找劉曉星，劉曉星應該也同樣在找我們，所以隻要把裏麵的人都趕出來，讓劉曉星看到、或者說認出我之後，就會主動來找我相認。
    其實這算是個好辦法，不僅能節省我們進去尋找的時間，還能避免我們在尋找過程中、各種陰差陽錯導致的“錯過”——但前提是劉曉星真的在這裏。
    可現在的實際情況，是我們並不能完全確定，而且就算劉曉星真的在這家電視台，我們也不知道她在這個“夢境”裏，用了一個怎樣的身體。
    所以想從這群人裏把劉曉星找出來，隻能依靠她那種標誌性的“人機感”，但在這個火警疏散的情境下，我是沒有機會仔細觀察的。
    “真能給我找事！”
    忿忿的拍了一下方向盤，我看著已經跑到街對麵的人群，直接抓起車裏的喊話器：“劉曉星！劉曉星在不在！”
    無論劉曉星用了怎樣的身體，內裏的“靈魂”都還是她、所以一定會對這個名字有所反應。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在我連續喊了三遍之後，那群疏散出來的人都沒怎麽理我，反倒是那輛銀灰色的轎車打開車燈、甚至還晃了兩次雙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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