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8章 話裏話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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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亞姆”……哦不,現在我該叫他楊佩寧了。
他的語氣和邏輯重音,甚至是那個轉折的節奏,都和我記憶中的他一模一樣——我曾以為我記得沒那麽清楚,可是在他開口的一瞬間,我就發現我錯了。
看著抓住我衣服的那隻手,我突然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就像我聽到那個蒼老的聲音後、問陳禹含的一樣。
如果這個“夢境”是楊佩寧的臨門一腳,他又有辦法選擇入夢後的“身份”,為什麽不選一個年輕的、精力和體力更加充沛的,而是選了一個蒼老的自己?
當時陳禹含說,可能是楊佩寧要做的事情、不需要耗費太多體力,不過現在的事實證明,確實是我對楊佩寧更了解一點。
他真的選擇了一個年輕的“身體”。
我們的車速比之前稍有降低,但應該也在80公裏以上,而他隻是單手控製著方向盤,時不時急轉一下躲避障礙。
在這種情況下,他僅用一隻手就把我死死按住,而且他幾乎全程沒往我這邊看過。
我試著掙紮了一下,雖然他力氣很大,但我還是能活動的,隻不過他的手抓的很緊,所以除非我的力氣大到、能在瞬間扯碎衣服布料,否則想逃跑應該是不可能了。
腦子裏迅速閃過幾個方案,但我稍微推演了一下之後,就發現成功率都不算高。
現在的楊佩寧太棘手了。
不隻是心理、或者說腦力上的棘手,就連體力都完全不落下風,而且最關鍵的是,之前他從陳禹含手中奪槍的動作,說明他還掌握、甚至是熟練掌握大量的戰鬥技巧。
“如果老肖或者劉祈在就好了……”
我不禁在心裏暗暗想到,同時也愈發覺得,穆罕默德、或者說聯合政府定下的“我+莊湘+肖海”這個配置,確實更適合這次任務。
不過感慨歸感慨,我的心裏倒是沒有多少後悔。
首先這並不是我的失誤,是穆罕默德一直藏著掖著,甚至直到入夢開始前的最後一秒,他都沒提過“楊佩寧”這三個字。
其次,聯合政府的行事作風,我已經算是初見端倪——我相信他們的本意是好的,但這不代表我會任人擺布,所以陳禹含這個“保險”,我是一定要帶上的。
如此一來,“聯合入夢”便隻剩下了一個名額,但如果僅從任務的層麵考慮,最合適的人員配置是“我+莊湘+肖海”,少一個都不行。
換句話說,種種因素疊加起來的客觀局麵,導致了我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會用那個“最佳配置”,但是……
我轉頭看向開車的楊佩寧,反複斟酌了幾秒鍾才開口道:“你故意的?”
這是一個非常籠統的問題,同時也是在用一種隱晦的方式,向楊佩寧傳達一個信息——我掌握了一些情況、而這些情況讓我認為他是“故意”的。
但其實這是一個“偽假定推論”,因為我沒提及具體的事件、也沒透露自己掌握了什麽情況,隻是用“篤定”來引他回答而已。
通常情況下,一般人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會習慣性的回答一些東西——未必是我想知道的,但一定是這個人以為我想知道的。
這樣一來,我便可以根據這些信息的種類,大概摸清對方的態度、以及在我身上的側重點,然後根據對方的興趣、再繼續進行後續的套話。
但我剛才也說了,這是“通常情況的一般人”的反應。
聽到我的“質問”,楊佩寧的嘴角稍稍下沉、隱約露出一點憋笑的表情:“你指的是哪方麵?”
“用反問代替回答,同時逼迫我縮小範圍、暴露自己掌握的信息量。”
我迅速領會那個回應背後的含義,接著有樣學樣的反問道:“你覺得是哪方麵?”
這次我用的是“疲勞轟炸”。
無論對方怎麽回答,隻要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就一遍遍的反複提問,直到對方被問煩了、開始產生擺爛的心理,那道心理上的防線自然也就鬆動了。
不過楊佩寧的心理防線,肯定不是這麽容易就會鬆動的。
楊佩寧依然目視前方、專心開車,不過憋笑的嘴角又下沉了一點:“我又不會讀心術,怎麽會知道你想的是哪個方麵?”
“你不會嗎?”
“我會嗎?”
“我覺得你會。”
“但我真的不會,所以我也不知道,你想問的是哪件事?”
“應該是你現在想的那件事。”
“我現在要帶你去一個地方,如果你問的是這件事,那我確實是故意的——但你想問的是這個嗎?”
“……”
我張了張嘴卻沒出聲,因為我完全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麽了。
楊佩寧這次的策略,是用一個顯而易見的無意義信息、來觸發“承諾一致性”的心理機製。
簡單來說,就是先給出一個無關緊要的答案,來讓我產生“他已經回答了我的問題,所以我也要回答他的問題”的慣性思維。
我看穿了他的策略,可是沒用。
“承諾一致性”的原理,有點類似服從性測試,而我現在隻剩下兩個選擇——回答,或者翻臉。
可是一旦我開始“回答”,就等於向他表示“服從”,之後他大概率會以此為基礎、繼續擴大這種類似“上下級”的心理地位差異,直到我徹底放棄抵抗。
到那個時候,我就會在心理上落入下風,即便找到翻盤的機會也不敢輕易行動,所以我現在必然不能回答、或者說不能服從他。
但是直接翻臉也不行。
除非是心理扭曲導致的極度自私,否則無論雙方是敵人還是朋友,主動撕毀“承諾一致性”的一方,都會在潛意識裏產生愧疚和虧欠。
雖然這種情緒不如“服從”那麽被動,但我有能力通過心理攻勢、讓對方“自發”產生補償心理,所以楊佩寧肯定也能利用這個部分……
“別想太多。”
楊佩寧說著將車輛提速到100公裏左右,隨後鬆開我的衣服、又輕輕撣平留下的褶皺:“死記硬背那些招數是沒用的,要融會貫通、把它們變成你的一部分。”
“融會貫通……”
我咀嚼著這四個字,眼睛也不自覺的眯了起來,但我很快就反應過來不對勁——這次不是“服從性測試”,而是“服從性培養”。
通過前麵的幾次對話,楊佩寧已經確定我不會乖乖聽話,所以他改用了“老師”的身份,以“教導”的名義、來培養我對他的“服從”。
這是非常隱蔽且毒辣的一招,但也透露出了一個信息,那就是楊佩寧需要我的“服從”,或者說……他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