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佩寧需要我”的念頭剛一出現，我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
    按照我先前的推測，這次進入這個“集合夢境”，應該是楊佩寧和聯合政府的一次秘密合作。
    雙方具體談了什麽條件我不清楚，不過這雙方應該都是假意合作、實際上誰也不敢信任對方。
    因此，楊佩寧沒有向聯合政府透露太多細節，聯合政府也就不知道他的具體計劃，但即便是這種一無所知的局麵，聯合政府還是想要阻止楊佩寧。
    於是在這種心理的推動下，聯合政府偷偷安排我來進行“聯合入夢”，同時由於聯合政府的“一無所知”，出於“避免誤導”之類的原因，他們才沒有向我透露太多。
    這一係列的前因後果，在邏輯上是合理且成立的，但如果事實真是這樣，“楊佩寧需要我”就不成立了，因為他甚至不應該知道我在這裏。
    雖然以楊佩寧的能力，能算到聯合政府會暗中阻止，但其實在他的視角上，沒有任何途徑或者線索、能確定聯合政府會讓我來阻止他。
    但在我們剛才互相試探的過程中，楊佩寧其實沒有主動試探我什麽，反而很快就開始培養我的“服從意識”。
    還有他表露身份時說的那句話，都證明他早在表露身份之前，就已經確定了我的身份。
    唯一的問題是，他偽裝成“利亞姆”的時候演的太好，而且當時是我主動接近了他，所以我現在不敢確定，他是因為什麽事情才“認出”了我、還是從一開始就知道。
    而這便是我感到寒意的根源了——
    如果是前麵那個原因，就說明楊佩寧需要我、不過並不是剛需，能在這個“夢境”裏見到我，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意外之喜。
    但如果是後麵那個原因、楊佩寧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具身體裏是我，那就意味著如今的聯合政府裏，依然存在他的眼線、而且級別比我們之前見到的所有人都高。
    “還有第三種可能。”
    楊佩寧忽然開口，隨意的表情像是在聊閑天：“讓你進入這個夢境，也是我們合作條件的一部分。”
    “確實……嗯？”
    我點頭到一半突然怔住：“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猜的。”
    楊佩寧快速的轉頭瞥了我一眼：“你在思考的時候，會有幾個邊緣動作，其中比較常見的就是抿嘴唇。”
    “但如果你對周圍的環境不放心、下意識想要隱藏自己，就會換成另一個比較隱蔽的動作，大概是放低視線、在下眼瞼附近輕微的眼珠——別回憶了，這種下意識的微小動作是記不住的。”
    “……你繼續。”
    “你隻在‘開始思考’的那一個瞬間，會有這種下意識的邊緣動作，而在之後幾乎看不出什麽異樣，所以你已經控製的很好了，但這恰恰也成了一個破綻……”
    “‘開始思考’。”
    我靈光一閃接著說道：“這個標誌的出現，說明我當時思考的內容，和之前我所思考的沒有太多直接關聯，也就是說我沒再想怎麽試探、而是在想另一件事。”
    楊佩寧轉頭給了我一個讚許的眼神：“如今這個情境下，除了怎麽從我這裏套話之外，你還能思考的事情並不算多。”
    “我為什麽在這？為什麽找你？我又怎麽知道你會在這？而所有這些問題、包括你進入這個‘夢境’的情況，都繞不開一個重點——”
    “聯合政府。”
    我再次接上楊佩寧的思路，腦子裏隱約感覺明白了什麽，但更多的還是疑惑：“但你直接‘說了’第三種可能，你怎麽知道我隻想到了兩種？”
    楊佩寧這次沒有馬上回答，麵無表情的開著車沉默了近半分鍾，一直到我以為他沒聽清楚、想再重複一遍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想到的另外兩種可能，應該是‘我們在這裏遇見是個巧合’，以及‘我在聯合政府的高層安插了臥底’——對吧？”
    “……”
    我突然感覺後背一陣發緊，暗中做了兩次深呼吸、才控製好表情“啊”了一聲：“你不是不會讀心術嗎？”
    “這不是讀心術，隻是簡單的邏輯推理。”
    楊佩寧說著、伸手過來在我的太陽穴上點了點：“在你的認知中，我和聯合政府必然處於對立、甚至是敵對狀態。”
    “在這樣一個情況下，我不會向聯合政府透露太多，相應的他們也不會向我透露太多，所以要麽是我在聯合政府安插了眼線，要麽，這件事情就是一個單純的巧合。”
    “……”
    我又下意識的轉了轉眼珠，思緒也隨著楊佩寧的話而發散起來——我不想順應他的思路，因為那也算是一種“服從”，但現在我必須代入他的角度，才能驗證他說的邏輯是真是假。
    然而幾秒鍾後、我還沒把邏輯捋順清楚，就又發現了另一個問題。
    剛才楊佩寧說在我的認知中，他和聯合政府處於對立狀態，而在通常情況下，這句話的潛台詞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思路到這我稍稍一怔，緊跟著又想起他剛說的“第三種可能”。
    讓我進入這個“夢境”，也是合作條件的一部分，由此再結合他剛剛說的“潛台詞”，便隻能得出一個結論——
    楊佩寧和聯合政府之間，並不是我以為的、那種激烈的對立狀態，所以他們這一次的“合作”，也比我預想中的程度更深。
    “楊佩寧是打入e.c.s.o的臥底？！”
    一個詭異的想法跳進腦海，隨後就被我一耳光扇了出去。
    我不清楚楊佩寧在e.c.s.o的具體地位，但從他以往所做的那些事情來看，哪怕是在高層中的高層也能排進前三、而且還未必是第三。
    更何況e.c.s.o能發展到今天，楊佩寧可以說是功不可沒，所以比起“臥底”這種隱藏身份，我還是更傾向於他在利用e.c.s.o。
    可惜無論我傾向於什麽，都隻不過是我的推測，真實的情況隻有楊佩寧和聯合政府才知道，而他們大概率是不會告訴……
    “別想了。”
    楊佩寧突然在我眼前打了個響指：“我們即將到達目的地，想要完成接下來的事情，我需要你的絕對信任，所以想問什麽就直接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