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咬定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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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指”的含義,最早可以追溯到歐洲中世紀的晚期。
    據說是在英法百年戰爭期間,法軍在俘虜到英軍的長弓手後、會砍斷其拉弓用的中指,所以英軍的幸存者便會豎起中指來示威和挑釁,意思是“老子的手指還在,還能射箭弄死你”。
    從某種角度來看,這似乎代表了一種不認輸、不服輸的精神,不過這個手勢發展到了如今,已經徹底蛻變成了一種極具侮辱性的手勢。
    然而此刻,我看著“楊佩寧”伸出的那根中指,非但沒有任何被侮辱的感覺,反而有種難以言喻的舒爽、在一瞬間席卷了我緊繃的全身。
    這不是犯賤,而是“中指”對我……或者說對我和秦玉林,還有另外一層特殊的含義——暗號。
    是的,此刻麵前這位先是“利亞姆”、後來又是“楊佩寧”的身體裏,實際上是秦玉林的意識、或者說有一部分是秦玉林的意識。
    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情況,我不知道是怎麽形成的,但它的表麵征象有點像是解離性身份障礙,也就是俗稱的“人格分裂”。
    其中秦玉林是“前台人格”,也就是外顯出來、我能感受到的表人格,絕大多數的時間裏,都是他在扮演“楊佩寧”這個身份。
    至於真正的楊佩寧,則是藏在“利亞姆—楊佩寧—秦玉林”這一係列偽裝後麵的裏人格。
    我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有什麽謀劃或是交易,但楊佩寧可以通過這種特殊的關聯,可以監視秦玉林的一舉一動。
    所以秦玉林不能直接跟我相認,隻能用一些隱晦的、違和的動作來引我懷疑,再用他的“特點”來提醒我。
    至於那個尼莫點一般的死寂眼神,應該是當時秦玉林下意識的眼神閃躲、導致楊佩寧認為這會成為破綻,所以他才親自現身、把身份穩固在“利亞姆—楊佩寧”的第二層偽裝上。
    而在我被他唬住之後,真正的楊佩寧便又重新潛回水下,讓秦玉林再次成為了“前台人格”。
    於是這就引出了一個問題——現在這個情況到底是怎麽形成的?
    如果這裏是現實世界,唯一的可能就是像解離性身份障礙一樣、秦玉林和楊佩寧共處於一具身體裏麵。
    但這裏是“夢境”,是數據和電流構建出的虛擬世界,理論上的途徑和方式會有更多,可是全部都涉及到一個東西——權限。
    “夢境”中權限最高的,自然就是負責維持“夢境”運轉的“吉迪姆”,不過e.c.s.o自己研發的“後門權限”,應該也可以完成這件事。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是,楊佩寧如今依然是靠自己、還是已經得到了“吉迪姆”的幫助。
    如果是前者,我或許還有一線希望,但如果是後者的話,我大概就隻能任由他們擺布了。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相比起來、顯得沒有那麽重要的問題——
    比如秦玉林當時的眼神躲閃,是他看我一直沒反應、想以此來提醒我?還是在他的潛意識裏、並不認同楊佩寧的行事風格?
    前者代表他的處境相對自由,而後者代表他正在被嚴密監視,並且此刻可能已經因為“露出破綻”、而被楊佩寧更加嚴密的監視。
    也就是說,他不能再對我表現出任何的幫助傾向、必須完全按照楊佩寧的指令行事。
    再比如秦玉林是什麽時候找到楊佩寧的?他們之間的這種“合作”,是出於利益相同?還是我之前給秦玉林安排的那個“任務”?
    最後、也是我此刻最最在意的問題——秦玉林真的得到楊佩寧的信任了嗎?
    這個問題看起來像是廢話,但卻是我此刻不得不考慮的,因為它牽扯到的方麵太多了。
    比如我還能不能信秦玉林?秦玉林還能不能幫我?如果不能,他會不會和楊佩寧一起算計我?如果能幫,他能幫我多少?他提供的信息還可信嗎?
    一連串的問題像鞭炮似的,在點燃引線的瞬間接連炸響。
    我的太陽穴久違的脹痛起來,腦子裏像被塞了幾萬條慌亂的電鰻,它們一邊驚惶逃竄一邊歇斯底裏的放電、而且身上還都長滿了倒鉤!
    好在這種感覺沒有持續太久。
    大概兩秒鍾後,楊佩寧——或許現在該叫他秦玉林?我不知道——“唰”的一下把拉鏈拉到了頂:“其實你可以再仔細想想,還有什麽要問我的,現在我先帶你去見個人。”
    我借著搓額頭的動作,偷偷揉了幾下太陽穴:“見誰?”
    “見到你就知道了。”
    他習慣性的賣了個關子,隨後便徑直打開帳篷出去了。
    一股冷冽的空氣從門縫撲進來,吹在臉上激起一片針紮似的刺痛,但也讓我混亂的思緒清淨了不少。
    所有其實不重要的問題被風吹散,真正的重點便隨之暴露出來——楊佩寧。
    無論眼下的情況有多麽複雜,“我的對手是楊佩寧”這一點都不會變。
    而我現在還不清楚他的具體計劃,所以我要繼續“示敵以弱”,繼續被他牽著鼻子走,直到搞清楚他的計劃和目標、或者找到他智者千慮後的“必有一失”。
    思路到這,我也穿好了另一件衝鋒衣,挑開門簾走了出去。
    外麵是一片意料之中的冰天雪地。
    此刻應該是正午,陽光經過冰雪的反射,晃的人根本睜不開眼,但我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風卷著冰碴刮在臉上像刀一樣,幾乎瞬間就把我的衣服給吹了個透。
    隻猶豫了半秒、我甚至連人影都還沒看到,就立刻決定要回去把睡袋裹在身上。
    隻可惜我還沒來得及行動,忽然一陣引擎轟鳴,楊佩寧——或者是秦玉林——就開著一輛橙色塗裝的全封閉式雪地車,穩穩停在了我的身邊。
    不過車和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透過結了一層白霜的車窗,我看到在副駕的位置,坐著一個大概十二三歲的小女孩。
    我沒見過那個女孩、至少沒見過那張臉,但她轉頭從車窗看向我的時候,我忽然有種不太確定、或者說不敢確定的熟悉感。
    “……曉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