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佩寧再次把我和他“綁定”在了一起，但這次無論是我、還是劉祈，都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一方麵是用“自己人”拉近關係、再以此為基礎加深影響，也是楊佩寧的慣用手段之一；另一方麵是“給予信心”這句話，其實有很多個角度可以理解。
    首先、也是最容易想到的，就是我直接向楊佩寧、做了某種期許或者保證——但這並不是唯一的解釋。
    楊佩寧得到了某種來自我的信息；我的某種行為、讓楊佩寧產生了某種判斷；甚至是過去某次“時間蝴蝶效應”中看到了什麽。
    所有這些可能的情況，隻要其根源和我有關，就可以理解為、是我給了楊佩寧“信心”，而我本人甚至都不需要知道這種“給予”。
    所以我隻是稍稍的怔了一下，便開始複盤楊佩寧至今的行為——直覺告訴我，楊佩寧肯定還有“第四層”的謀劃，但問題是我現在什麽都看不出來。
    迄今為止，所有發展都太恰如其分了。
    楊佩寧以“敵人”身份被抓、引我見麵提升重視程度、完成現階段的目標便不再偽裝、改用坦誠和無奈來加深自己的可信度。
    再接下來會有兩種情況——
    聯合政府同意楊佩寧的計劃，他就此由黑轉白、成為該計劃的顧問之類的；
    或是聯合政府不同意，楊佩寧一番苦心算計打了水漂，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肯定還有其他的、繼續施壓的備用計劃。
    然而無論是哪種情況，“等待聯合政府做出選擇”都是一個重要節點，楊佩寧的計劃確實該在這裏停一下——但這是不對的。
    底牌盡出、讓別人來左右自己的走向，不是楊佩寧的一貫風格，哪怕他還有備用計劃，也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被動的境地，可是……
    “劉先生，請來一下。”
    穆罕默德又出現在門口，但隻說了一句話、就摘掉了那個吸盤似的傳音器，顯然是沒想給我們選擇的機會。
    於是劉祈也沒扭捏，給我一個“小心”的眼神之後，便獨自去了門口。
    兩個人沒用語言交流，我能看到穆罕默德用終端設備、給劉祈看了什麽東西，但是我的距離實在太遠，具體內容就看不清楚了。
    “你小心點吧。”
    楊佩寧忽然輕聲開口，語氣和神情裏都透著擔憂“現在這種情況，單獨談話可不是什麽好事。”
    我皺眉瞥了楊佩寧一眼“你是想挑撥我和劉祈嗎？”
    “不算挑撥，隻是提醒。”
    楊佩寧神色不改，依然帶著淡淡的擔憂“劉組長是個好人，對朋友也沒的說，但別忘了在‘朋友’之前、他首先得是個好兵。”
    “……你什麽意思？”
    “如果‘命令’和‘友情’相悖，你覺得他會選擇哪個？”
    “那肯定是……”
    我下意識想要脫口而出，可是“友情”兩個字到了嘴邊、我卻發現居然很難說出口。
    當然，我是把劉祈當朋友的，而且我相信他也把我當朋友，但如果仔細想想，就會發現我們幾乎沒有什麽私交，所有的合作和配合，都是建立在“公事”上的。
    就像當年推動“觀察者計劃”的“錨點”，劉祈不是為了我才去做的、而是被聯合政府選出來的。
    至於他在“夢境”裏、對我的所有幫助，也都是他作為“錨點”的職責，哪怕是用我的身體回到現實之後，他做的“公務”也遠遠多於“私人幫忙”。
    “你沒有察覺也很正常。”
    楊佩寧輕鬆笑道，像是在安慰考砸的學生“你一直對‘公事’特別上心，他又一直在做‘公事’，長期的多次合作、讓你模糊了‘公’和‘私’的界線，也算是一種思維慣性。”
    “我……我……”
    我想說點什麽反駁楊佩寧，可是話到嘴邊還沒出口、我自己就先心虛了。
    這種擰巴的尷尬，持續了兩分鍾左右，直到劉祈神色複雜的走回來，我的糾結才變成了麵對未知的忐忑。
    “你……”
    “聯合政府給了我一個任務。”
    劉祈不等我說完就沉聲開口，眼睛看著地麵像在思考、又像是不敢和我對視“他們讓我製服你，之後會有專人把你接走，而我則是留在這裏、繼續看著他。”
    “……”
    我瞥了楊佩寧一眼，又把視線轉到劉祈身上“這麽點事，聊了五分鍾？”
    “當然不是。”
    劉祈抿著嘴唇歎了口氣“不過剩下的都是楊佩寧的事，跟你沒什麽關係，你不知道反而更好一點。”
    “不知道反而更好？”
    我心裏一動眯起眼睛“所以……是一件我不希望看到的事？”
    “……你別問了。”
    劉祈沉默片刻、忽然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楊佩寧剛才說的沒錯，我這個人確實公大於私，所以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自己配合，或者我幫你配合。”
    “……”
    我心情複雜的歎了口氣，焦躁之餘還帶著一點隱約的開心，因為劉祈至少給了我選擇、而不是直接把我就地正法。
    “所以聯合政府決定了嗎？”
    我轉移、或者說回避之前的話題問道“楊佩寧那個計劃，用還是不用？”
    “你……”
    劉祈五官一緊，剛開口又忽然想起什麽、拔了話筒的電源線才繼續道“你怎麽尋思問出來的？這個計劃牽扯多少你不清楚？能是幾分鍾就……嗯？”
    “對，我在套話。”
    我不等劉祈點破就主動承認“聯合政府還沒做出決定，就說明這次讓你製服我、跟楊佩寧的計劃沒關係——再多透露一點唄？”
    “我他媽……”
    劉祈瞬間氣笑，可還沒笑幾聲就嚴肅起來“抓你確實跟楊佩寧沒關係，是肖海那邊出了點事，需要你配合調查。”
    “肖……”
    我先是一怔，接著忽然有個不祥的預感“他不會是……”
    “他沒闖禍——他是想救你來著，但是被人阻止了。”
    劉祈沒等我說完就搖搖頭，又眼神閃爍的沉默了幾秒後，才聲若蚊蠅的吐出九個字“肖海死了，莊湘動的手。”
    “……啊？”
    我幾乎是從嗓子裏擠出這聲疑問，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就是我聽錯了。
    同時我還注意到一個奇怪的情況——劉祈拔了話筒的電源線，按理說楊佩寧是聽不到我們說話的，但在我擠出那個疑惑的聲音之後，他明顯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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