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發現蟲洞”的猜想，讓我有種類似遍體生涼的感覺，但其實在我提出那個問題的時候，連我自己都沒當真。
    雖然我不清楚人類如今的科技水平，但在我作為高維生命的認知中，哪怕“蟲洞”真實存在於宇宙的某個角落，人類也永遠無法找到它。
    要知道“蟲洞”並不是一個客觀存在的天體，而是一種時空拓撲結構的假想概念。
    就像一百個人、同時蒙著眼睛用肥皂水吹泡泡，他們有人吹得快、有人吹得慢，而且肥皂水的質量也不盡相同。
    所以理論上——僅僅隻是在理論上——會有一個吹泡泡專家、碰巧拿到一份質量極好的肥皂水、並吹出一個足以容納人進入的“巨型泡泡”。
    但就像“無限猴子”一樣，這隻是一個存在於理論、甚至存在於概率上的美好期望。
    退一萬步說，哪怕“蟲洞”真的存在，也是一個極其不穩定的結構，會在形成的瞬間就坍縮關閉，其穩定性甚至還不如一顆質量最差的肥皂泡。
    曾有研究猜測，可以通過一種“奇異物質”來穩定其結構，但實現這種方式所需要的能量，可能是一顆恒星、甚至是一個星係的總體質量能量。
    如果按照卡爾達肖夫指數來看，想進行“蟲洞航行”，至少要達到2級、即“恒星級文明”，而如今的人類甚至連1級、也就是“母行星文明”的水平都沒達到。
    所以這不是技術問題，而是需要在基礎物理學上做出根本性突破、甚至可能要推翻部分物理框架！
    在我看來——在作為高維生命的我、和作為人類的我看來——人類目前不具備這種能力……嗎？
    “e’？”
    威廉·凱恩用一個問題回答了我的問題——但我沒太聽懂他的問題。
    “提丟斯波德定律，一個可以算是‘古老’的天文學理論。”
    陳金平適時的輕聲翻譯：“簡單來說，就是星係各行星與恒星間的距離、呈現等比數列的模式，它在1766年被提出、1772年得到了廣泛推廣……你知道穀神星嗎？”
    “不知道。”
    “在火星和木星之間、存在一條主小行星帶，穀神星是那裏最大的一顆天體，質量大約是整個小行星帶的三分之一。”
    陳金平用手畫了幾個表示行星軌道的橢圓：“那條小行星帶的發現，主要就是仰仗於‘提丟斯波德定律’——根據定律，那個位置應該有一顆行星，但最後隻發現了小行星帶。”
    “……我有必要糾正你們，那隻是一個美麗的巧合。”
    威廉·凱恩停頓了幾秒開口道，似乎剛理解陳金平的意思：“‘提丟斯波德定律’，確實幫助人類發現了主小行星帶，但海王星和冥王星的情況，證明這條‘定律’並不具備普適性，而且……”
    “凱恩先生！”
    始終沒怎麽說話、看起來不苟言笑的瑪曼拉·阿德辛娜忽然開口：“天文學是你擅長的領域，但我們今天不是來做研討的，還是先說正事吧。”
        威廉·凱恩訕訕的笑了一下，又習慣性的扶高眼鏡：“但其實我並不算跑題，這隻是一種正常的學術延伸……”
    “professor！”
    “a right！”
    威廉·凱恩向瑪曼拉亮了下掌心，隨後重新嚴肅起來：“‘提丟斯波德定律’隻是一個經驗公式，而非真正的物理學定律，但它的作用、也就是發現主小行星帶的功績毋庸置疑。”
    “天文學領域的普遍認知……準確來說，是公開的普遍認知中，認為是木星引力的擾動，導致那些破碎的小行星、沒有聚合成為更大的行星——但其實那裏原本有一顆行星。”
    “……所以呢？”
    我嚐試理解了幾秒，還是忍不住發出疑惑的聲音：“這和‘蟲洞’有什麽關係？”
    “陳先生？”
    威廉·凱恩下意識看了陳金平一眼，接著忽然想到什麽、自嘲的苦笑著擺了擺手：“抱歉，保密太久都習慣了——其實那裏存在過一顆、被命名為‘phaeton’的行星。”
    我眉頭一跳：“存在‘過’？”
    “是的，phaeton曾經存在，但已經被突然出現的‘蟲洞’破壞了。”
    威廉·凱恩歎了口氣，像是在緬懷逝去的故人：“你知道‘非零概率定律’嗎？坐在家裏被野生飛鳥撞到的概率很低，但絕對不會是零——phaeton就是那個倒黴的家夥。”
    “大約兩億年前，一個‘巨型蟲洞’，突然出現在phaeton的軌道上，於是一顆來自其他星係的彗星，就以這樣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出現，並且——”
    威廉·凱恩將雙拳相撞，發出“砰”的一聲悶響：“那是一次毀滅性的災難，phaeton和那顆彗星變成了無數碎片，其中的一部分，甚至飛濺到了我們地球。”
    “地球原生的超級大陸受到衝擊開始分裂，並導致了後續的板塊漂移、以及三疊紀侏羅紀的大滅絕事件，甚至我們如今的身體裏，都可能存在那顆彗星帶來的……”
    “professor kane！”
    “抱歉又扯遠了！”
    威廉·凱恩再次露出歉意的微笑，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才繼續道：“根據‘深空計劃’的探測結果，十天前，在你進行‘覺醒’的時候，那個‘蟲洞’又出現了。”
    “……”
    我看著威廉·凱恩沒說話——他全程都非常平靜，但他提供的那些信息，對於長期處於被隱瞞位置的我來說，絕對算得上是爆炸性的。
    不過我現在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在他提供的那些信息中，有幾個讓我很難不注意到的重點——
    phaeton在兩億年前毀滅，而【黑境】劫後餘生的那場災難，也大概發生在兩億年前；
    我們如今的身體裏，可能存在那顆彗星帶來的、源自其他星係的某種物質，又剛好符合地球生命起源的“泛種論”假說——不是最原始的‘起源’，但它很可能參與了地球生命的發展進程；
    最重要的是，“蟲洞”出現的時間，和我“覺醒”的時間基本吻合，這種任誰來看都概率極低的事件，讓我很難相信、那僅僅隻是一個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