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整體的戰略布局來看，聯合政府的出現，是為了確立一個具體的“形象”，好讓全人類的力量、以一種更加明確和便利的方式集中起來。
    而在聯合政府公開成立後的這些年裏，也一直承擔著這項任務、 並且一直完成的很好。
    可是到了這最後關頭，卻突然給聯合政府扣上“反派”的帽子，讓民眾感覺自己的信任和付出被辜負，這種策略除了引發暴亂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麽其他結果。
    “知道‘大禹治水’嗎？”
    索菲婭突然走回來，或許是因為沒在直播，她也恢複成平時那種沉寂的狀態：“對付洪水，堵不如疏，如果在疏導的過程中動動腦子，還能讓‘洪水’變成某種資源。”
    “因勢利導、順水推舟？”
    我腦子裏閃過一絲靈光，但也僅僅是一絲而已：“可是這有點太冒險了吧？你們怎麽確定民眾的反應、就一定是你們想要利用的‘勢’？”
    “我們不能確定，但我想楊佩寧可以確定。”
    劉祈渙散的眼神重新聚攏，帶著某種詢問的意味看向索菲婭：“他的計劃肯定不隻是一次廣播，應該還有後續手段，逐步將民意引到你們希望的方向上吧？”
    這種“四兩撥千斤”的手段，符合楊佩寧的一貫作風，而且他也確實有這個實力，所以在聽到劉祈的問題之後，我就感覺沒有那麽糾結了——可沒想到索菲婭卻搖了搖頭。
    “我們的行動確實還沒結束，但其中沒有引導民意的部分。”
    索菲婭先承認、後否認，頓了頓又補充道：“至少在我知道的部分裏沒有。”
    “……”
    我和劉祈同時一愣，相互交換了幾個意義不明的眼神後，劉祈再度看向索菲婭：“你知道的部分，在這個計劃裏占了多少？”
    “100。”
    索菲婭不假思索的回道：“楊佩寧已經進入‘蒙蒂塞洛’，接下來的行動全部由我負責指揮，所以他沒有對我做任何隱瞞。”
    劉祈聞言沉默片刻，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費解的表情：“那不就是在冒險嗎？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一個概率問題上……”
    “等一下！”
    我連忙出聲打斷劉祈，同時閉上眼睛、仔細回味著剛才那一絲靈光。
    或許是“雙向量子信道”的作用，總之在我聽著劉祈的話、想著索菲婭的話時，突然醍醐灌頂似的、明白了楊佩寧的真實意圖。
    “其實……民意的走向根本不重要。”
    我揣摩著那個出現在我腦子裏、卻好像不屬於我的想法，身上莫名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地球上有幾十億人，理論上也會存在幾十億個想法，但其實最終的結果隻有兩個。”
    “兩個結果？”
    劉祈的表情更費解了：“如果你說有兩個結果的概率比較大，那我還能理解，但這麽多人怎麽可能隻有兩種想法？”
    “是隻有兩種‘結果’。”
    我糾正了劉祈的用詞，隨後用銬住的手比了個“耶”：“‘順從’或者‘反叛’，不管他們有多少想法，最後隻會歸結到這兩種‘結果’上。”
    “其實還有第三種。”
    索菲婭在一旁補充道：“隨波逐流的中立——每次出現這種對立的情況，總會有一些中立的人出現。”
    “還是兩種。”
    我搖頭否定了索菲婭的補充：“任何矛盾都不存在永遠的‘中立’，所以‘中立’的另一個名字叫做‘見風使舵’——暫時不需要考慮這部分人。”
    “……沒錯。”
    索菲婭微微皺眉思索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這樣說起來，確實是兩個‘結果’，至於哪邊人多、哪邊人少，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
    劉祈聞言又皺起眉頭，但僅僅隻是皺了一下，就想通什麽似的、輕笑著看向索菲婭：“沒錯，確實是一樣的。”
    “改口這麽快？”
    索菲婭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你確定你是真的明白了？”
    “少看不起人，像e.c.s.o那樣的‘構建外部威脅’，還是我提醒他的呢。”
    劉祈得意的撇著嘴往後一仰：“現在是人類生死存亡的重要關頭，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為了避免有其他人搗亂，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壞人行動之前，先自己搞出一個最大的亂子……”
    “沒有什麽亂子，能比聯合政府突然變成壞人更大的了。”
    我接著劉祈的話繼續道：“所以在你揭露聯合政府的‘謊言’之後，民眾會做出兩種選擇——相信你、開始反對聯合政府；或者繼續相信聯合政府。”
    “但其實這次‘揭露’，根本就是換湯不換藥。”
    劉祈又趁著我換氣的機會、把話題重新接了回去：“表麵上是你揭露聯合政府，實際上你依然是聯合政府的人，所以不管民眾選擇哪邊，本質上都沒有區別。”
    “……”
    索菲婭這次沒有馬上回應，用端詳的眼神分別看了我和劉祈幾秒鍾後，才有些挫敗似的歎了口氣：“你們確實比我聰明，我得到這個計劃之後，用了幾個小時才想清楚。”
    “所以這確實是楊佩寧的計劃？”
    我問了一句廢話，實際是為了轉移話題、到我更好奇的另一件事上：“但其實我挺好奇的，為什麽你會這麽配合楊佩寧？”
    “你是想問，我為什麽這麽配合你吧？”
    索菲婭露出一副看透的表情：“其實你不說我也感覺的到，從我第一次配合你、或者說第一次無條件信任你的時候，你就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了。”
    “這個……”
    隱藏了很久的小心思，就這麽簡簡單單的被點破、而且還是被當事人點破，讓我忽然覺得有點尷尬。
    但索菲婭毫不在意，見我沒回應便直接道：“因為你是連‘主’都無法完全理解的高維生命。”
    “‘主’？”
    我聽到這個久遠的稱呼不禁一愣——我知道“主”就是來自外星的“吉迪姆”，但我想不通的是，曾經幾次想要擺脫“吉迪姆”的索菲婭，為什麽會重新將它們稱為“主”？
    難道她曾經的“極力擺脫”是在偽裝？還是……
    我的思路還沒結束，索菲婭白皙到幾乎透明的臉頰，就再度閃過了一片極細的紅線。
    而且不同於之前的稍縱即逝，這次的紅線足足停留了近一秒鍾，並且組成了幾個雲篆天書似的文字——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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