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眼對於瞬時圖像的辨認能力，在理想狀態下的極限時間，約為1330毫秒，而在常規狀態下，大約需要50毫秒左右。
    但剛剛那些紅線組成的“文字”，足足持續了近一秒、是常規所需時間的近二十倍，所以不隻是我看到了，就連劉祈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
    我們之間唯一的區別，就隻是我能看懂、而劉祈看不懂，但這種明顯帶有規律的符號，就算看不懂也知道它代表著某種含義。
    所以在我的大腦還沒完成翻譯的時候，劉祈就下意識的抬手想要拍我，發現自己被銬住、又一腳踢在我的小腿上：“喂！你看到了嗎！”
    或許是那個場景太讓人意外，劉祈激動之餘沒控製好力氣，穿著鋼底作戰靴的一腳踢過來，當時我就感覺小腿的骨頭都快斷了！
    劇烈的疼痛、甚至讓我有幾秒鍾喘不上氣，但也多虧了這次劇痛，讓我瞬間從驚訝和困惑中回過神、在那幾秒鍾裏迅速理清了思路——
    我首先想到、或者說注意到的，自然就是“好久不見”這四個字。
    雖然隻有四個字，卻能表達出“對方認識我”、以及“我們曾經見過”這兩層含義，再加上“紅線匯聚成雲篆天書一樣的符號”這個特征，基本可以立即判定是我見過的“吉迪姆”。
    但其實回過頭來仔細想想，我和“吉迪姆”打交道的次數不少，真正“見過”的卻不算多，滿打滿算也就隻有兩“個”而已。
    其中一個是前不久，在“聯合入夢”的過程中、被楊佩寧和秦玉林引導去的那一次。
    而另外一個就很久遠了，是我剛開始保留記憶、在秦玉林跳樓的那個“夢境”中，主動探索“夢境邊緣”所發現的那一個。
    不過秦玉林跳樓的那個“夢境”已經熔毀，按道理來說，其中的“吉迪姆”也會一起毀滅，所以我此刻最先懷疑的、是在“聯合入夢”中見到的那一個。
    但問題是索菲婭沒有進入過那個“夢境”，理論上無法接觸那個“吉迪姆”，而且那最多是兩個月之前的事情，至少在我看來算不上“好久”。
    所以……
    “好久不見。”
    我適應了小腿的疼痛之後，看著索菲婭、或者說是看著她體內的“吉迪姆”：“但你是哪個？”
    “你在和我說話嗎？”
    索菲婭微微皺眉，同時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再度浮現出了幾個符號：“你這個不守信用的人。”
    “是老秦跳樓的那個。”
    我看到“不守信用”這四個字，心裏就立刻有了判斷，但也生出了一個新的問題——它為什麽沒死？
    “入夢芯片”熔毀，其內部“存儲”的數據也會一並消失，這應該是無論誰來、都絕對無法改變的鐵律。
    可是從劉祈到秦玉林，再到後來的索菲婭、以及現在的“吉迪姆”——足有五個人“人”回到現實，再算上我就是六個。
    但那個“夢境”裏不是“偽意識”的，哪怕加上【黑境】、也隻有才九個而已，其中一個還是“老年莊湘”的“程序錨點”。
    所以截止到目前為止，唯二沒有逃出來的，就隻剩下張全和成羽，但如果那個“夢境”中的“吉迪姆”逃了出來，由它創造的【集念體】張全、恐怕也不是真的“消失”。
    “繞了這麽大一圈、搞出那麽大的動靜，結果就沒了一個人……”
    我在心裏替成羽道了一聲“委屈”，但其實也沒太在意，一方麵是我對他的印象本就不好，另一方麵是比起成羽這個倒黴蛋，眼下還有更值得注意的事。
    “你怎麽逃出來的？”
    我看著索菲婭繼續問道，她聞言將眉頭皺的更緊，但很快又想到什麽似的神色微變，似乎直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我不是在跟她說話。
    “寄生在‘意識’中。”
    索菲婭體內的“吉迪姆”用文字回道，同時索菲婭也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的臉上有什麽東西嗎？你們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繼續開口，不過這次是問索菲婭的：“還記得秦玉林跳樓的那個‘夢境’嗎？就是你冒充莊湘、做‘偽錨點’的那個‘夢境’——‘吉迪姆’跟著你出來了。”
    “你說什麽？”
    索菲婭露出一副狐疑的表情，可是她的眼神裏卻沒有疑惑，反而帶著一種隱隱約約的、陰冷的笑意：“‘主’怎麽會……是‘後門權限’？不對，我為什麽要叫它‘主’？”
    “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又重複了一遍同樣的問題，但其實這個時候、我已經基本有了判斷，隻是不願意麵對那個情況、或者說不願意麵對那個情況可能引發的後果。
    可惜我的運氣一向不好。
    索菲婭聽到我的話之後，先本能的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似乎不明白我在說什麽。
    但僅僅就是一秒鍾後，索菲婭疑惑的表情突然凝固，接著像麵部痙攣似的，從雙眼開始、逐漸向周圍擴散出一副詭異僵硬的笑容。
    “你背叛了我們的約定，我為什麽還要繼續相信你？”
    一種明顯不屬於索菲婭的、嘶啞嘈哳的怪異聲音，從她僵硬咧開的嘴角被生擠出來，就好像有人把她的聲帶扯成細線、做成了一把音色不那麽好的二胡一樣。
    “這是我理解的那個情況嗎？”
    劉祈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在隱藏的問題暴露出來之後，他的情緒反而開始穩定下來。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麽理解的，但應該就是那個情況。”
    我死盯著表情扭曲僵硬到、幾乎認不出來的索菲婭，心情複雜的低聲回道：“那個想要毀滅人類的‘吉迪姆’，寄宿在索菲婭的意識裏出來了。”
    “……”
    劉祈吸了口氣沒說話，兩秒鍾後，我聽到一聲手銬撞到椅子的輕響，還沒轉頭又看到索菲婭突然下蹲，可她的動作實在太過僵硬，僅僅剛有了一個下蹲的趨勢、就被一把椅子重重的砸在頭上！
    咚！
    一聲悶響，薄鐵管做的椅子腿瞬間變形，索菲婭也軟綿綿的倒在地上，血從頭發裏滲出來、很快就染紅了大半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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