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殿的晨鍾敲響第七下時，空睜開了眼睛。陽光透過彩色琉璃窗灑在他潔白的床褥上，將他的金發染成斑斕的顏色。他靜靜地躺著，聽著門外守衛換崗時鎧甲碰撞的聲響，等待侍女們進來為他更衣。
    &34；聖子大人，您醒了嗎？&34；門外傳來派蒙小心翼翼的聲音，那個長著羽翼的小精靈總是第一個來問候他。
    &34；醒了，派蒙。&34；空輕聲回答，聲音如同清晨的露珠般清澈。
    門被輕輕推開，一隊穿著白色長袍的侍女捧著衣物和洗漱用品魚貫而入。派蒙飛在最前麵，她銀色的翅膀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圓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活潑笑容。
    &34；今天是大祭司說的特別日子！&34；派蒙興奮地在空中轉了個圈，&34；據說會有天使從至高天降臨呢！&34；
    空微微一笑，那笑容讓正在為他梳理頭發的侍女動作一頓，臉頰泛起紅暈。他的美確實超乎尋常——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豔麗，而是一種讓人心神寧靜的純淨。金色的長發如同流動的陽光，眼眸比最純淨的琥珀還要透亮，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任何人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仿佛大聲說話會驚擾這易碎的美。
    &34；聖子大人，請抬手。&34；年長的侍女恭敬地說道，為他穿上那件繡著金線的白色長袍。空順從地伸展手臂，像個精致的玩偶般任人擺布。
    這件聖子禮服是按照他的尺寸精心製作的，領口和袖口都繡著繁複的太陽花紋，腰間係著一條金色的綬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頭上的裝飾——一個由銀絲和珍珠編織成的頭冠，正中央鑲嵌著一顆罕見的金色寶石，象征著他作為人間與神界橋梁的身份。
    &34；聽說今天會有很多貴族小姐來看儀式呢。&34；一個年輕侍女小聲說道，隨即被年長者瞪了一眼。
    空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他知道那些貴族小姐們為何而來——聖子不僅是宗教象征，也是聖教王國最令人向往的婚姻對象。雖然聖子理論上應該保持純潔，但曆史上不乏聖子與貴族聯姻的先例。
    &34；聖子大人，該去聖殿了。&34；大祭司阿紮爾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低沉而威嚴。
    空站起身，侍女們立刻退到兩側跪伏行禮。他赤腳踏過冰涼的大理石地麵，每一步都輕盈得仿佛不沾塵埃。派蒙飛在他身側，小聲提醒著今天的儀式流程。
    聖殿大廳已經擠滿了信徒。當空出現在高台上時，人群中發出集體吸氣聲。陽光從穹頂灑落，正好籠罩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如同沐浴在神聖光輝中。他抬起手，開始吟誦祝福詞，聲音如同清泉流過鵝卵石，溫柔而有力。
    &34；願光明與你們同在。&34；
    信徒們跪拜下去，有些人甚至流下眼淚。空的目光掃過人群，看到前排的父母和他年幼的妹妹熒。母親穿著嶄新的綢緞裙子，手指上戴著以前從未有過的寶石戒指；父親則一臉自豪，仿佛兒子的神聖地位是他自己的成就。隻有熒睜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偷偷做了個鬼臉。
    空的嘴角微微上揚，但很快又恢複了聖子應有的平靜表情。十年前，當大祭司宣布要選他為新一任聖子時，父母曾激烈反對——直到聖殿承諾的財富擺在他們麵前。那天晚上，他聽到父親對母親說：&34；反正隻是個兒子，我們還可以再生。這些錢夠我們花十輩子了。&34；
    儀式結束後，空被護送回聖殿後方的私人花園。這裏是少數他可以獨處的地方，四周高牆環繞，入口有聖騎士把守。派蒙去取午餐了，空終於能暫時卸下聖子的麵具，坐在噴泉邊輕輕歎了口氣。
    &34；聖子也會感到疲憊嗎？&34；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響起，空驚訝地抬頭，看到噴泉另一側不知何時坐著一個身影。那是個穿著深藍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戴著奇怪的寬大帽子，帽簷下露出一張精致到近乎妖異的臉龐——蒼白的皮膚，紫色的眼眸，嘴角掛著玩味的笑容。
    空沒有驚慌，隻是平靜地問：&34；你是誰？怎麽進來的？&34；
    &34；你可以叫我散兵。&34；男子歪了歪頭，&34；至於怎麽進來的...這堵牆對惡魔來說不算什麽障礙。&34；
    空的瞳孔微微擴大，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他注意到散兵右手手腕上有一道奇怪的傷痕，像是被神聖力量灼燒過的痕跡。
    &34；你是來殺我的嗎？&34；空問道，聲音依然溫柔如水。
    散兵笑了，那笑聲如同冰晶碰撞：&34；恰恰相反，我是來腐化你的，親愛的聖子大人。我的主人認為，讓聖教王國的聖子墮落會是個絕妙的笑話。&34；
    空站起身，走到散兵麵前。出乎惡魔意料的是，聖子伸手輕輕觸碰了他手腕上的傷口。一道柔和的金光從空指尖流出，那道傷痕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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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你受傷了。&34；空輕聲說，&34；即使是惡魔，也不該帶著傷痛。&34；
    散兵愣住了，紫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困惑。千百年來，他見過無數人類——恐懼他的，憎恨他的，試圖消滅他的，甚至少數想要利用他的。但從未有人像這樣，不問緣由就為他治療傷口。
    &34；你不怕我？&34；散兵眯起眼睛，&34；我可是惡魔，理論上是你應該消滅的對象。&34；
    空收回手，金色的眼眸直視著惡魔：&34；光明存在的意義不是消滅黑暗，而是照亮它。你看起來並不像傳說中那麽邪惡。&34；
    散兵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幾分自嘲：&34；哦，聖子大人，你太天真了。我殺過的人比你祝福過的還要多。&34；
    &34；那你為何現在不動手？&34；空平靜地問，&34；我身邊沒有守衛，派蒙也不在。這是你完成任務的最佳時機。&34；
    散兵沉默了，他確實應該立刻動手。但有什麽東西阻止了他——或許是空那雙太過純淨的眼睛，或許是那不帶任何虛偽的溫柔。作為惡魔，他太熟悉人類的醜惡，卻對這個毫無防備的聖子感到陌生。
    &34；今天隻是來打個招呼。&34；最終散兵站起身，拍了拍並不存在的灰塵，&34；我們還會再見麵??，聖子大人。&34；
    他後退一步，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在完全消失前，他留下最後一句話：&34；下次見麵時，我會帶些人間的小玩意給你。聽說你從十歲起就沒離開過這座聖殿？真是可憐。&34；
    空獨自站在噴泉邊，輕輕觸摸剛才為散兵治療的手指。那裏還殘留著一絲惡魔的冰冷氣息。不知為何，他感到一絲奇異的期待——這是他被選為聖子後，第一次有人把他當作普通人而非神聖象征來對待。
    派蒙端著午餐回來時，發現空正望著噴泉出神，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
    &34；空？你在想什麽？&34；派蒙好奇地問。
    &34；沒什麽，&34；空接過餐盤，&34；隻是在想...惡魔真的如傳說中那麽邪惡嗎？&34；
    派蒙差點把湯打翻：&34；什、什麽惡魔？！空，你遇到惡魔了？&34；
    空搖搖頭，安撫地拍拍小精靈的腦袋：&34；隻是個哲學思考，別緊張。&34；
    那天晚上，當月光灑滿花園時，空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回房休息。他在噴泉邊多坐了一會兒，似乎在等待什麽。直到深夜鍾聲響起，他才失望地起身離開。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一個熟悉的嗓音響起：&34；聖子大人也會熬夜嗎？這可不符合你的完美形象。&34；
    空猛地回頭，看到散兵坐在他最喜歡的那棵橄欖樹上，手裏把玩著一個精致的音樂盒。
    &34；我說過會帶人間的小玩意給你。&34；散兵跳下樹，將音樂盒遞給空，&34；這是最近在王都流行的東西，據說貴族小姐們都很喜歡。&34；
    空小心翼翼地接過音樂盒，打開蓋子。一段輕柔的旋律立刻流淌而出，在寂靜的花園中格外清晰。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像個第一次見到玩具的孩子。
    &34；謝謝你。&34；空真誠地說，&34；這是我收到的第一件禮物。&34；
    散兵挑眉：&34；大祭司沒給你過生日禮物？&34；
    &34；聖子不需要生日。&34；空輕聲回答，&34；聖子是屬於所有人的。&34；
    月光下，散兵注視著空低垂的側臉，突然意識到這個看似擁有一切的聖子，實際上比任何人都要孤獨。一個奇怪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或許腐化聖子的最好方式，不是用恐懼或暴力，而是給予他從未體驗過的...關懷。
    &34；你知道嗎，&34；散兵靠在橄欖樹上，語氣隨意，&34；外麵正在流行一種新的舞蹈。下次我來的時候，可以教你。&34；
    空的臉上閃過一絲向往，但很快又恢複了聖子的平靜：&34；我不該學這些世俗的東西。&34；
    &34；為什麽不該？&34；散兵嗤笑一聲，&34；因為你那些虛偽的教條？聖子大人，你首先是個人，然後才是他們的象征。&34；
    空沉默了，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音樂盒。散兵的話像一把鑰匙，輕輕撬動了他心底那扇緊鎖的門。
    遠處傳來派蒙呼喚的聲音，空匆忙將音樂盒藏進袖子裏。
    &34；我得回去了。&34；他說，但腳步有些遲疑。
    散兵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34；明天同一時間，我會在這裏。如果你來，我就告訴你王都集市上的故事；如果你不來...&34；他聳聳肩，&34；那說明你甘願做一輩子的金絲雀。&34；
    空沒有回答，但散兵知道他已經動搖了。當聖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時，惡魔輕輕歎了口氣，對自己感到不可思議——他本該腐化這個聖子，卻發現自己更想解放他。
    與此同時，在聖殿最深處的密室裏，大祭司阿紮爾正凝視著一個水晶球，球體中浮現著空與散兵交談的畫麵。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34；天使與惡魔同時出現在聖子身邊...光明祭那天，儀式一定會成功。&34；他低聲自語，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34；到時候，聖子的純潔靈魂將成為打開天界之門的鑰匙...&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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