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的太陽蛋在口中失去了往日的滋味。空機械地咀嚼著，思緒卻飄向昨夜鍾離的警告和鎖骨上那個神秘的羽毛印記。他小心地拉高衣領，確保派蒙不會注意到這個變化。
    &34；空，你今天吃得特別慢。&34；派蒙飛到他麵前，歪著頭觀察他，&34；是不是太陽蛋不好吃？&34；
    &34；不，很好吃。&34；空勉強笑了笑，&34；我隻是...在想事情。&34；
    派蒙正要追問，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門開了，一位低級祭司恭敬地鞠躬：&34；聖子大人，大祭司阿紮爾請求您立即前往聖器廳。關於明日啟程的準備事宜。&34；
    空的手指微微收緊，握住了餐叉。他幾乎忘記了今天要與大祭司討論所謂的&34；淨化之旅&34；。放下餐具，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確保鎖骨處的印記被完全遮蓋。
    &34；我馬上就去。&34；
    聖器廳位於聖殿最核心的位置，隻有高階祭司和聖子被允許進入。空沿著長長的走廊前行，兩側牆壁上的壁畫描繪著曆代聖子的光輝事跡——淨化瘟疫、驅散黑暗、祈禱豐收...但不知為何，今天這些曾經激勵他的畫麵卻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
    大門前，兩名聖騎士行禮後推開沉重的門扉。聖器廳內光線昏暗，隻有幾盞聖燈在祭壇上搖曳。大祭司阿紮爾背對著門口，站在中央的水晶球前，銀白色的長發在腦後束成一縷。
    &34；你來了，聖子大人。&34；阿紮爾沒有轉身，聲音如同砂紙摩擦般沙啞。
    空走進房間，身後的門無聲關閉。他注意到祭壇上擺放著一套從未見過的白色禮服——那是一件極其華麗的長袍，通體雪白，繡著金色的太陽紋路，領口和袖口點綴著細小的鑽石，在燈光下如同星辰閃爍。最引人注目的是配套的披風，內側是深藍色，繡著星座圖案，外側則是純白，邊緣裝飾著銀線刺繡的羽毛紋樣。
    &34；這是...？&34；空輕聲問道。
    阿紮爾終於轉過身，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34；為你明天的旅程特別準備的聖袍。它將保護你免受邪惡侵蝕，同時放大你的光明之力。&34；他走向祭壇，枯瘦的手指撫過那件華服，&34；曆代聖子在進行重大淨化儀式時都會穿著類似的服飾。&34；
    空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那件聖袍確實美得驚人，但不知為何，當他看著它時，內心湧起的不是向往，而是一種莫名的抗拒——就像看到一副精美的鐐銬。
    &34；明天我們將前往北境的黑暗裂隙，&34；阿紮爾繼續說道，眼睛緊盯著空的表情變化，&34；那裏最近湧現出大量惡魔活動。你的光明之力是淨化那片土地的關鍵。&34；
    空點點頭，表麵上維持著聖子應有的順從，內心卻思緒翻騰。北境...那不是散兵曾隨口提過的地方嗎？他說那裏有最壯觀的極光，像是天空在跳舞。
    &34；聖子大人？&34；阿紮爾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34；請試穿這件聖袍，我們需要確保尺寸合適。&34；
    空深吸一口氣，走向祭壇。當他伸手觸碰那件白色長袍時，鎖骨處的羽毛印記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他差點驚叫出聲，強忍著沒有表現出來。更奇怪的是，當他的手指真正接觸到聖袍麵料時，那刺痛變成了溫暖的脈動，仿佛在與什麽共鳴。
    阿紮爾的眼睛微微眯起：&34；怎麽了？&34；
    &34；沒什麽。&34；空迅速回答，拿起聖袍走向屏風後。
    更衣過程中，那種奇異的共鳴感越來越強烈。當空係上最後一根腰帶時，他通過屏風縫隙的鏡子看到自己鎖骨處的羽毛印記正散發著微弱的金光。他慌忙用手捂住那裏，心跳如鼓。
    &34；需要幫忙嗎，聖子大人？&34；阿紮爾的聲音從屏風外傳來。
    &34；不，馬上好。&34；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調整衣領確保印記被完全遮蓋。
    當他從屏風後走出來時，阿紮爾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聖袍確實完美貼合空的身體，將他本就出眾的氣質襯托得更加超凡脫俗。金發、金眼、白色聖袍...此刻的空看起來確實如同降臨凡間的天使。
    &34；完美。&34；阿紮爾輕聲讚歎，繞著空走了一圈，&34；明天當你站在北境高地時，所有信徒都將見證聖光的威儀。&34；
    空站在原地，感到聖袍的重量不僅僅是物理上的。這件衣服仿佛帶著某種無形的壓力，讓他呼吸都有些困難。更糟的是，鎖骨處的印記持續發熱，似乎在警告他什麽。
    &34；大祭司，&34；空鼓起勇氣問道，&34；淨化儀式具體需要我做什麽？聖典中對這類儀式的記載都很...模糊。&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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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紮爾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幾乎不能稱之為微笑：&34；你隻需要站在那裏，聖子大人。誦讀禱詞，釋放光明之力。其餘的交給我們祭司團即可。&34；他伸手整理了一下空的領口，手指恰好擦過那個隱藏的印記。
    空的呼吸一滯。阿紮爾是否注意到了什麽？但大祭司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是繼續道：&34；明天日出時出發，今晚請好好休息。派蒙會為你準備旅途所需的物品。&34；
    離開聖器廳後，空幾乎是小跑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進門，他就迫不及待地扯開衣領，查看那個印記——它比早晨更加清晰了，金光在羽毛紋路中流動，如同活物。
    &34；空！&34；派蒙的驚呼從身後傳來，&34；你脖子上的是什麽？&34；
    空慌忙轉身，但為時已晚。派蒙已經飛到他麵前，小臉上寫滿震驚。
    &34；這是...什麽時候出現的？&34；派蒙伸手想觸碰那個印記，又猶豫地縮回手，&34；它散發著神聖能量...但又不完全像聖殿的力量。&34；
    空猶豫了一下，決定部分坦白：&34；今早醒來就有了。我想...可能和昨晚治療鍾離大人有關。&34；
    派蒙的表情變得複雜：&34；我們應該告訴大祭司...&34；
    &34；不！&34；空抓住派蒙的小手，&34；至少...現在還不行。&34；
    派蒙驚訝地看著他。空從未如此強烈地反對過聖殿的規定。通常，任何異常情況都應該立即向大祭司報告——這是聖子守則第一條。
    &34；空，&34；派蒙的聲音變得嚴肅，&34；你最近變了好多。先是和那個惡魔接觸，現在又隱瞞身體異常...你到底怎麽了？&34；
    空走到窗邊，看著花園的方向。陽光下的藍鈴花幼苗又長高了一些，嫩綠的莖葉倔強地向著太陽伸展。
    &34；我隻是...開始思考一些問題。&34；空輕聲說，&34；比如為什麽聖子不能離開聖殿？為什麽我必須穿那件聖袍？為什麽...&34；他的聲音越來越低，&34；為什麽我從來沒有選擇的權利？&34；
    派蒙沉默了很長時間。當她再次開口時，聲音裏帶著空從未聽過的成熟：&34；你知道聖殿圈養金絲雀的故事嗎？&34；
    空轉過頭。
    &34；據說很久以前，聖殿會在每個聖子房間放一隻金絲雀。&34；派蒙緩緩說道，&34；因為金絲雀對毒氣特別敏感，如果聖子周圍出現惡魔能量，金絲雀會先死去...警告聖子逃離。&34；
    空的心沉了下去：&34；你是說...&34；
    &34；我不是在說你是金絲雀。&34；派蒙搖頭，&34；我是想說...也許有些事情，聖殿沒有告訴你全部的真相。而我...&34；她深吸一口氣，&34；我雖然是聖殿指派給你的向導精靈，但這些年來，你是我唯一真正的朋友。&34；
    空的眼睛濕潤了。他伸出手，派蒙飛過來輕輕抱住他的手指。
    &34；我不會告訴大祭司關於印記的事。&34；派蒙小聲說，&34；但你要小心，空。明天的儀式...我感覺不對勁。&34；
    下午，空被召喚到聖殿高台進行出發前的祈福儀式。他穿著那件白色聖袍，站在高台邊緣俯瞰下方的信眾。成千上萬的人跪拜在地，向他祈禱，仿佛他真的是神明的化身。
    陽光熾烈，照得聖袍上的金線閃閃發光。空舉起手誦讀禱詞，聲音傳遍整個廣場。但在這神聖的一刻，他的思緒卻飄向完全世俗的方向——散兵現在在哪裏？他知道明天自己要離開聖殿嗎？如果他們再也見不到...
    祈福儀式結束後，空獨自留在高台上，看著夕陽將聖殿的影子拉長。從這個高度，他能看到王都的集市、民宅、遠處的田野和森林...所有他從未親身探索過的地方。鍾離的話在腦海中回響：&34；天使應該居於陽光之下&34；...但這樣的高度，這樣的孤獨，真的就是天使應有的歸宿嗎？
    夜幕降臨時，空換回普通白袍，悄悄溜到花園。月光如水，藍鈴花的幼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他坐在橄欖樹下，不確定散兵是否會來，但他必須試一試——如果明天之後，他再也沒有機會...
    &34；等很久了嗎？&34；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空猛地轉身。散兵靠在樹幹上，月光下的他比平日少了幾分戲謔，多了幾分嚴肅。他穿著便於行動的深色勁裝，腰間別著一把空從未見過的短刀。
    &34；你知道明天我要離開聖殿？&34；空直接問道。
    散兵的表情變得複雜：&34；整個王都都知道。聖子出巡淨化邪惡，多麽神聖的使命。&34；他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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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站起身，不自覺地摸了摸鎖骨處的印記：&34；大祭司說隻是普通的淨化儀式，但我感覺...不太對勁。&34；
    散兵突然上前一步，抓住空的手腕：&34；讓我看看那個。&34；
    空驚訝地瞪大眼睛：&34；你怎麽知道...&34；
    &34；你身上有它的能量波動。&34；散兵的聲音變得低沉，&34；從昨晚開始就一直有。&34；
    空猶豫了一下，慢慢拉開衣領。月光下，羽毛印記的金光更加明顯，如同有生命般脈動著。散兵的瞳孔收縮，表情變得異常複雜。
    &34；天使印記...&34；他輕聲說，聲音裏帶著空無法解讀的情緒，&34；比我預想的要早。&34；
    &34；你知道這是什麽？&34；空急切地問，&34；鍾離大人說我有天使血脈，但...&34；
    散兵突然鬆開手，後退一步：&34；明天不要去北境。&34；
    &34；什麽？&34；
    &34；那不是什麽淨化儀式。&34；散兵的眼神變得銳利，&34；阿紮爾打算利用你的天使血脈打開天界之門。一旦成功，你將成為祭品——靈魂被撕裂，肉體化為塵埃。&34；
    空的世界仿佛在旋轉：&34；你怎麽知道這些？&34；
    散兵的嘴角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34；因為我被派來阻止它...以我自己的方式。&34；
    空突然明白了什麽：&34；你的任務...腐化聖子...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34；
    散兵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頭看了看月亮：&34；時間不多了。聽著，明天日出前，我會在聖殿西門等你。如果你決定相信一個惡魔...&34；他伸手輕觸空的臉頰，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34；就來找我。&34；
    說完，他不等空回答，身影便如煙霧般消散在夜色中。空獨自站在月光下，手指按著鎖骨處發燙的印記，麵臨著一個不可能的選擇——相信聖殿，還是相信一個惡魔？
    遠處鍾樓傳來午夜鍾聲。距離日出，還有六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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