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樹屋的新成員
    森林深處的古樹在暮色中顯得格外高大，樹冠上纏繞的熒光藤蔓為歸途的納西妲照亮了小路。她懷中的金發小男孩依然沉睡，小臉在夢中不時皺起，似乎正經曆著什麽不愉快的夢境。
    "快到了，小王子。"納西妲輕聲安慰，調整了一下抱姿，讓男孩能靠得更舒服些。她翡翠般的長發有幾縷被汗水黏在臉頰上——從翡翠穀到她的樹屋足足兩小時路程，即使對森林精靈來說也是不小的負擔。
    當最後一片灌木分開，納西妲的樹屋出現在眼前。那是由三棵千年古樹共同支撐的奇妙建築，木質平台錯落有致地架在粗壯的樹枝間，藤蔓編織的繩梯自然垂下，幾扇圓形的窗戶透出溫暖的燈光。
    納西妲剛踏上最低的平台，頭頂就傳來一個清冷的少年聲音："你又撿奇怪的東西回來了。"
    抬頭望去，一個身著深藍色和服的少年人偶正坐在上層平台的邊緣，兩條腿在空中輕輕搖晃。他有著精致的瓷娃娃般的麵容，紫色的眼眸在暗處微微發亮，左眼角下有一顆醒目的淚滴狀印記。
    "這不是"東西"，散兵。"納西妲微微喘息著說，"這是一個需要幫助的孩子。"
    人偶少年——散兵輕盈地跳下來，動作精準得不像生物。他湊近打量納西妲懷中的男孩，紫色眼睛裏閃過一絲好奇："精靈？但和我們不一樣。他衣服太華麗了，會弄髒你的床單。"
    納西妲忍不住微笑。散兵總是這樣，用嫌棄的語氣掩飾關心。三年前她在廢棄的人偶工坊發現他時，這個自稱"失敗品"的人偶也是先說了一通"不需要同情"之類的話，然後緊緊跟在她身後不肯離開。
    "幫我準備藥草，他受傷了。"納西妲抱著空登上繩梯，散兵雖然嘴上抱怨，卻已經提前打開了樹屋的門。
    樹屋內部比外觀看起來寬敞得多，各種幹燥藥草懸掛在天花板上，散發出令人安心的清香。納西妲小心翼翼地將空放在靠窗的軟榻上，這才看清男孩的狀況——金色短發間有幾處擦傷，小手上滿是逃跑時被樹枝刮出的紅痕，昂貴的絲質衣服已經破破爛爛。
    "熱水，紗布，還有月光草和銀葉菊。"納西妲快速吩咐道，手指輕輕拂過男孩額頭的傷口，淡綠色的治愈能量從她指尖流出。
    散兵動作麻利地取來所需物品，但眼睛始終沒離開過陌生男??的臉："他是誰？為什麽會在森林裏？"
    "我不確定，但他穿著阿爾特亞王室的服飾。"納西妲用濕布擦拭著男孩臉上的汙漬，"翡翠穀發生了吸血鬼襲擊，我猜他是逃出來的。"
    "吸血鬼？"散兵突然緊張起來，抓住納西妲的手腕，"那他們會追蹤到這裏嗎？我們該把他扔出去！"
    納西妲搖搖頭，繼續她的治療工作："植物們已經掩蓋了他的氣息。而且..."她輕輕翻開男孩的衣領，露出裏麵繡著精靈符咒的內襯，"這上麵有很強的守護魔法，短時間內吸血鬼找不到他。"
    散兵撇撇嘴退到一旁，抱起雙臂觀察。當納西妲解開男孩的鬥篷時，一枚精致的金質胸針掉在地上——上麵刻著太陽與樹的紋章。
    "果然是王室成員。"納西妲撿起胸針，若有所思，"而且很可能是...預言中的那個孩子。"
    散兵剛要追問什麽預言，床上的男孩突然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睫毛顫動了幾下。納西妲立刻俯身檢查，但男孩並沒有醒來，而是陷入了更深的睡眠狀態。
    "他體內有很強的光明魔力在流動，"納西妲輕聲道，手指懸在男孩胸口上方，感應著能量的波動，"但這股力量似乎受到了驚嚇，正在自我保護性地封閉他的記憶。"
    散兵歪著頭："所以他會失憶？"
    "暫時性的，我想。"納西妲走到窗邊，從架子上取下一瓶閃著微光的紫色藥劑，"噩夢花精華能幫他平靜下來，但最終能否恢複記憶，要看他的意誌和..."她頓了頓，"命運的安排。"
    當納西妲將幾滴藥劑滴入男孩口中時，散兵注意到男孩的睫毛是金色的，在燈光下如同透明的蝶翼。一種奇怪的感覺在人偶空蕩的胸腔裏萌生——這個脆弱的小生命，明明比自己小那麽多，卻擁有真實的體溫和心跳。
    "你要留他在這裏？"散兵問，語氣比平時軟了幾分。
    納西妲給男孩蓋好被子，轉身麵對散兵："植物們非常喜歡他，整片森林都在請求我保護他。"她走到樹屋角落的一株盆栽前，手指輕觸它的葉片，"而且...我認為這不是偶然的相遇。你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光之子"預言嗎？"
    散兵的眼睛微微睜大："你是說...他就是那個...？"
    "我不能確定，但時機太巧合了。"納西妲望向窗外，月光正灑在遠處精靈之都的方向，"在吸血鬼和精靈王找到他之前，我們需要給他一個安全的成長環境。"
    散兵沉默了很久，突然轉身走向門口："我去檢查外圍的警戒結界。"他的聲音悶悶的，"...免得吸血鬼真的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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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西妲微笑著目送他離開。她知道散兵需要時間消化這個變化——三年來，樹屋隻有他們兩個人，現在突然要多一個小生命，對人偶來說是個不小的衝擊。
    夜深了，納西妲坐在男孩床邊的搖椅上，借著月光閱讀一本古老的典籍。書頁上的精靈文字記載著關於"光之子"的預言片段，其中提到"當光迷失於黑暗時，森林將為其指引歸途"。
    "唔..."床上的男孩突然發出聲音，小手在空中抓了抓。納西妲立刻放下書，握住那隻不安分的小手。
    "沒事了，你現在很安全。"她輕聲哼起一首森林精靈的搖籃曲。奇妙的是，隨著她的歌聲，房間裏的植物都微微搖擺起來，仿佛在跟著節奏舞蹈。
    男孩在夢中露出微笑，終於安靜下來。納西妲注意到窗台上的幾朵夜合花不合時令地綻放了，散發出安撫心靈的香氣。這再次證實了她的猜測——這個孩子確實擁有與植物溝通的特殊能力。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散兵探頭進來，手裏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液體："給你。人類需要睡眠，你也該休息了。"
    納西妲接過杯子，裏麵是她最愛的安神茶："謝謝你，散兵。你比剛來時體貼多了。"
    人偶少年哼了一聲，但耳尖微微發紅。他的目光落在熟睡的男孩身上："他...有名字嗎？"
    "根據胸針上的紋章，應該是叫空。"納西妲啜了一口茶，"阿爾特亞的王室傳統是用單字命名。"
    "空..."散兵小聲重複，像是在測試這個名字的發音，"奇怪的名字。"
    納西妲笑著搖搖頭："去睡吧，明天我們有很多事要做。如果空醒來後真的失去記憶，我們需要給他編一個合理的身世故事。"
    散兵點點頭離開，但在關門時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月光下，金發男孩的睡顏安靜美好，與他在廢棄工坊裏見過的那些僵硬的人偶娃娃完全不同。一種莫名的保護欲在人偶心中升起，讓他自己都感到困惑。
    三天過去了，空一直處於昏睡狀態。雖然納西妲的檢查顯示他身體已無大礙，但意識似乎沉浸在某種自我保護中不願醒來。
    第四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樹葉照進樹屋時，散兵正坐在屋頂平台上擦拭他的短刀——這是納西妲給他做的玩具，雖然他對"保護納西妲"這件事異常認真。
    突然，樹屋內傳來一聲清脆的瓷器碎裂聲，緊接著是納西妲驚喜的呼喚。散兵立刻翻身跳下屋頂，敏捷地穿過窗戶進入室內。
    空醒了。
    金發小男孩坐在床上，一臉茫然地環顧四周，手裏還抓著剛才不小心打翻的杯子把手。當他看到散兵從窗戶跳進來時，嚇得往後縮了縮，差點從床的另一邊滾下去。
    "別怕，空。"納西妲及時扶住他，聲音溫柔如水，"這裏是安全的。你感覺怎麽樣？"
    男孩眨了眨琥珀色的大眼睛，嘴唇顫抖了幾下才發出聲音："空...是我的名字嗎？"他的聲音如同清晨的露珠般清澈脆弱。
    納西妲和散兵交換了一個眼神——預想中最壞的情況發生了，男孩真的失去了記憶。
    "是的，你叫空。"納西妲坐在床邊，輕輕握住男孩的小手，"我是納西妲，這是散兵。我們...是你的家人。"
    "家人？"空重複著這個詞語，眉頭微皺，似乎在努力回憶什麽，但很快因為頭痛而放棄了。他的目光落在散兵身上，突然露出一個怯生生的微笑："你的眼睛好漂亮，像紫水晶一樣。"
    散兵愣住了，不自覺地後退半步。他習慣了被人稱為"怪物"或"失敗品"，從未聽過如此直白的讚美。一股熱流湧上他的臉頰——人偶本不該有這種生理反應。
    "謝...謝謝。"散兵結結巴巴地回答，然後迅速躲到納西妲身後，像是害怕這個金發小男孩會繼續說出什麽讓他不知所措的話。
    納西妲掩嘴輕笑，然後從床頭櫃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粥："先吃點東西吧，你睡了很久。"
    空乖巧地接過碗，但在第一勺送入口中時，他突然停下，困惑地看著勺子："這個味道...好熟悉，但我想不起來在哪裏吃過。"
    "是月光草燉的粥，"納西妲解釋道，"有助於恢複體力。"她沒有提及這是精靈王室的傳統食療配方。
    早餐後，納西妲幫助空換上一套簡單的亞麻衣服——這是她連夜用庫存布料改小的。散兵站在一旁，看著納西妲為男孩梳頭、係鞋帶，心裏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告訴自己那隻是擔心納西妲的注意力被搶走，但當他看到空因為衣服上繡的小花而開心地笑起來時，那種"奇怪感覺"又出現了。
    "能出去看看嗎？"空怯生生地問，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我聽到外麵有鳥叫聲..."
    "當然可以。"納西妲牽起他的手，"但要先答應我，不要離開樹屋附近的標記區域。森林有些地方對小孩子來說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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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兵默默跟在兩人身後下樓梯，觀察著空對周圍一切的反應。男孩對樹屋的每個細節都表現出驚人的好奇——他撫摸樹皮的紋路，嗅聞懸掛的草藥，甚至試圖和窗台上的盆栽說話。最奇怪的是，那些植物似乎真的在回應他，葉片會在他靠近時微微顫動。
    當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空的金發上時，散兵注意到男孩額頭上有一個若隱若現的紋章——太陽的圖案，與他王室胸針上的標記一致。這個細節再次提醒他，這個看似普通的男孩實際上有多麽特殊。
    "小心台階。"散兵突然出聲提醒，當空差點被樹根絆倒時，他甚至下意識伸手扶了一把。
    "謝謝，散兵哥哥！"空仰起臉，笑容比陽光還燦爛。
    "誰、誰是你哥哥！"散兵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耳尖又紅了，"我隻是...不想你摔壞了給納西妲添麻煩！"
    納西妲看著兩人的互動，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她知道散兵需要時間適應，但兩人之間已經產生了某種奇妙的聯係。也許，這正是命運的安排——一個被拋棄的人偶和一個迷失的王子，在森林的庇護下找到彼此。
    午後的陽光將樹屋前的空地照得暖洋洋的。納西妲坐在一旁整理藥草，而空則好奇地觀察散兵練習短刀動作。人偶少年的每個招式都精準完美，但缺乏生氣，就像在重複預設的程序。
    "我能試試嗎？"空突然問道，眼睛亮晶晶的。
    散兵停下動作，皺眉看著這個不及自己腰高的小不點："太危險了。你會傷到自己。"
    "就讓我試一下嘛～"空雙手合十，做出懇求的姿勢，"我保證會小心的！"
    散兵猶豫了一下，最終歎了口氣，將木製短刀遞給空："隻準做最基本的姿勢，像這樣..."他示範了一個簡單的起手式。
    空認真地模仿，但手腳顯然不太協調，差點把自己絆倒。散兵忍不住笑出聲——這是他成為人偶以來第一次真心發笑。
    "笑什麽嘛！"空鼓起臉頰，卻也跟著笑了，"我才第一次學啊！"
    納西妲抬頭看著這一幕，心中某個角落變得柔軟。她輕聲對身旁開花的灌木說："看來你們是對的，他確實屬於這裏。"灌木的葉子沙沙作響，像是在回應她的話。
    就在這時，遠處的森林傳來一陣異常的騷動。納西妲立刻站起身，警覺地望向那個方向。散兵也收起笑容，將空護在身後。
    "是什麽？"空小聲問，小手不自覺地抓住散兵的衣袖。
    "可能隻是路過的野獸。"納西妲安撫道，但她的表情並不輕鬆，"我們回樹屋吧，該準備晚餐了。"
    上樓時，空走在最後，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森林深處。一種奇怪的熟悉感湧上心頭，仿佛那裏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在呼喚他。但記憶依然如同隔著一層濃霧，怎麽也抓不住。
    "空？怎麽了？"納西妲在門口呼喚。
    "沒什麽..."空搖搖頭，小跑著跟上，"隻是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
    納西妲溫柔地撫摸他的頭發："記憶就像森林裏的溪流，有時會暫時隱藏在地下，但總會重新出現的。不要著急，好嗎？"
    空點點頭，但心底的失落感並未減輕。進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精靈之都的方向，不知為何，胸口傳來一陣細微的疼痛。
    樹屋內，納西妲開始準備晚餐，散兵則負責教空擺放餐具。人偶少年動作機械但精準，而空則時不時因為分心而放錯位置。
    "你真是個麻煩的小鬼。"散兵抱怨道，卻悄悄把空放歪的盤子重新擺正。
    空隻是咯咯笑著，趁散兵不注意，將一朵小野花插在了他的發間。當散兵發現並氣呼呼地追著他要算賬時，樹屋裏充滿了久違的歡笑聲。
    納西妲看著兩個孩子的互動，默默在心底做了一個決定——無論空真正的身份是什麽，無論將來會麵臨怎樣的命運，此刻，他就是這個樹屋家庭的一員。而她會盡一切努力，保護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
    窗外，夕陽將樹屋染成金色，森林在晚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見證這個新家庭的形成。更遠處，精靈王的搜救隊和吸血鬼的爪牙都在尋找同一個金發男孩，但森林守護著它的秘密，將空的存在小心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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