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洪荒重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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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道劍的清鳴像老琴斷弦,驚得瑤池金鱗魚甩尾躍出水麵。蘇墨正用指尖摳著糖漬龜甲上的甜霜,那是紫萱用媧皇淚泡了三天三夜的安胎藥引子——說是安胎,可抱著藥罐的小妮子自己先偷吃了半罐,現在龜甲邊緣還沾著她牙印。劍鳴響起時,他掌心的紅繩突然繃直,十二道祖巫虛影從劍身紋路裏浮出來,共工的水紋皮膚映著瑤池碧波,玄冥的眉梢還掛著不周山的寒霜。
    “老共工,你步子輕點!”句芒的木杖敲在雲端,新抽的柳芽順著杖尖往下掉,“不周山不是你家水缸,築山時捎帶手催催百花會死啊?”蓐收的金剪在旁哢嚓作響,替他把亂糟糟的柳梢修成筆挺的劍穗形狀。蘇墨看著這幕直想笑——十萬年的祖巫大佬,此刻像極了青丘市集上吵架的糖葫蘆攤主和綢緞莊老板,共工抱著息壤壇子吹胡子瞪眼:“你懂個錘子!當年不周山崩,老子的水府漏了三百年,現在築山得先打好防水紋!”
    玄冥沒說話,指尖在虛空中劃出冰棱,每道冰棱都映著人間景象:北邊雪原上,獵戶正用獸骨在冰麵刻劍形圖騰;南海漁村,老漁婦把曬幹的劍穗係在漁網角落。這些都是蘇墨上次下界時,悄悄教給凡人的“護心小技”,此刻被祖巫的神力一催,竟在天地初開的裂縫裏生根發芽。燭龍的赤鱗突然擦過他肩頭,這頭曾被斬逆鱗的老龍,如今正用龍息修補天裂,每團火焰裏都裹著凡人的祈願:“願出海平安”“願稚子無病”。
    “該換藥了。”紫萱的聲音從身後飄來。蘇墨轉身看見小師妹抱著丹爐,爐蓋縫裏漏出桂花蜜的甜香——這丫頭肯定又往補天丹裏摻了私貨。丹爐表麵的琉璃紋比上次亮了三分,沿著她手腕爬成藥草形狀,指尖還沾著沒擦幹淨的朱砂,顯然剛在《青囊書》上描完媧皇的護生咒。“別裝沒聽見,”她把玉瓶往石桌上一墩,瓶身刻著歪歪扭扭的“阿璃歸”三個字,“歸墟海眼的微光都漫到青丘桃林了,你坐這兒數龜甲上的糖霜?”
    龜甲在掌心發燙。蘇墨望著瑤池水麵,倒影裏自己袖口還沾著糖渣——那是三個月前在人間,替賣糖葫蘆的老伯趕跑山賊時蹭上的。劍鳴之後,十二祖巫各自歸位,共工的息壤堆成新的不周山,山頂飄著凡人新織的五彩幡;句芒的木杖點過之處,枯死的桃林抽出新芽,花瓣上凝著的不是露水,是歸墟返流的月光。他忽然想起南宮璃躍入海眼前說的最後一句話:“等桃林再開花,你帶糖葫蘆來接我。”
    “去就去,催什麽。”蘇墨把糖漬龜甲揣進懷裏,紅繩在腕間晃出個好看的弧度。紫萱偷笑時,他看見丹爐裏飄著片玉鱗——是南宮璃玉尾蛻下的,被小師妹煉成了“歸魂引”,此刻正朝著青丘方向輕輕顫動,像隻迫不及待的小狐狸爪子。劍氣劈開輪回的刹那,瑤池水紋化作千萬麵鏡子,每麵鏡子都映著人間煙火:西北大漠,駝隊商客用劍形佩飾互道平安;江南水鄉,繡娘把月紋繡在嬰兒繈褓上。
    最清晰的那麵鏡子裏,糖葫蘆的甜香漫過青石板路。紮著雙丫髻的女童踮腳夠貨擔,小辮上係著的紅繩和蘇墨腕上的一模一樣,賣糖葫蘆的老伯正笑著往她手裏塞顆山楂——糖衣裹得歪七扭八,卻比任何神藥都暖人。女童轉身時,跟在她身後的女子抬手替她理鬢角,額間月紋在晨光裏亮了亮,像片落在人間的小月亮。蘇墨的心悸了悸,那女子的眉眼,分明是南宮璃化形前,在青丘桃林偷望他練劍時的模樣。
    “這是……第幾世了?”紫萱湊近鏡子,丹爐裏的玉鱗突然加速顫動。鏡中女子從袖中摸出片碎玉,正是蘇墨去年落在歸墟的問道劍穗,她正小心地把碎玉係在女童腰間,動作像極了當年在青丘,南宮璃替他修補劍穗時的認真。蘇墨突然想起初代劍祖臨終前說的話:“真正的洪荒重衍,不是重鑄天地,是讓每個凡人都能在新天地下,把日子過成自己喜歡的模樣。”
    不周山傳來共工的咒罵,混著句芒的笑罵:“老小子,你築的山棱線歪了!該照著凡人刻的劍招弧度來,那樣才經得住雷劈!”瑤池的金鱗魚擺尾濺起水花,把鏡中景象打散成點點光斑。蘇墨摸著劍柄上的糖葫蘆刻痕,那裏還留著卦嬰最後消散時的溫度——原來祖巫重築天地,用的不是神力,是把凡人的執念揉進了山川河嶽。就像眼前新成的不周山,岩縫裏嵌著無數小劍穗,山腳下聚著剛學會刻劍形護符的獵戶,他們生起火堆,烤著獵物,討論著“哪處山坳適合開第一間劍坊”。
    “走了。”蘇墨突然拎起問道劍,劍穗上的紅繩掃過紫萱的丹爐,帶起片桂花蜜的甜霧。小師妹慌忙去扶差點歪倒的藥瓶,嘴裏嘟囔著:“急什麽,《青囊書》第二百三十七頁還記著,歸墟返流時要給阿璃準備狐尾暖身湯……”話沒說完,就看見蘇墨的劍氣已經劈開雲路,露出下方炊煙嫋嫋的人間——有婦人在井邊淘米,桶裏漂著片劍形落葉;有少年在樹下練劍,用的正是當年太虛門最基礎的《清風十三式》,隻不過劍尖多了朵句芒催生的小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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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丘桃林的方向,微光越來越亮。蘇墨踩著劍氣往下落時,聽見耳邊掠過的風裏,混著無數細碎的聲音:是紫萱在丹爐旁念叨藥材,是共工和句芒還在吵山形,是千萬個凡人握著各自的“劍”——可能是柴刀,可能是繡針,可能是藥鋤——在新的天地裏,踏出屬於自己的道。問道劍在掌心輕顫,劍柄上的糖葫蘆刻痕突然發出微光,映得他腕間紅繩像著了火。
    “此劍名問道。”他彈劍長笑,聲音驚飛了桃林裏的宿鳥。劍尖輕點地麵,桃樹枝頭的花苞應聲而開,粉白的花瓣裏裹著歸墟返流的月光,每片花瓣上都刻著凡人的心願。賣糖葫蘆的老伯看見他,笑著舉起貨擔:“小哥可是來買糖霜山楂?今兒個的糖特別甜,沾著桃林的露水呢!”
    蘇墨望著老伯鬢角的白發,突然覺得這才是最好的“洪荒重衍”——不是祖巫重塑山河,不是天道重定法則,而是每個凡人都能握著自己的“問道”,在紅塵裏熬糖、種花、刻劍、守望。就像此刻,他看見桃林深處,那個額間月紋微亮的女子正抱著女童走來,裙擺掃過新開的桃花,而他腕上的紅繩,正與她尾尖的月紋遙相呼應。
    紫萱的丹爐在雲端炸響,這次飄來的不是藥香,而是糖霜混著桂花的甜。蘇墨接過老伯遞來的糖葫蘆,糖衣在陽光下亮晶晶的,像裹著整個春天的光。他知道,前方的歸墟海眼即將開啟,南宮璃的玉尾會帶著一身琉璃淨光躍出,而他們要走的路,會像這糖葫蘆的甜,混著劍穗的暖,在紅塵裏越走越亮。
    洪荒重衍,重的不是天地初開的磅礴,是每個凡人眼裏未滅的星火。蘇墨握著問道劍,看著桃林裏奔跑的女童撿起他掉落的劍穗,看著紫萱抱著丹爐從雲端跌下來,嘴裏還在念叨“護心湯的火候”,突然明白:這人間最鋒利的劍,從來不是斬神的刃,是千萬人在紅塵裏,為了守住那點甜、那點暖、那點舍不得放下的牽掛,而握緊的、永不生鏽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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