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我就知道她看我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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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法部大樓,地下二層審訊室內。
    西奧多將五個繩結排在桌子上,推到約翰·多伊跟前。
    約翰·多伊看了眼繩結,又看向西奧多,不明所以。
    西奧多向約翰·多伊介紹:
    “這是用馬尼拉麻編織而成的麻繩,S撚,用焦油浸泡處理過,可以極大增加麻繩的抗腐蝕性,演唱麻繩使用壽命。”
    他指了指左手邊幹淨完好的繩結:
    “這是從你車上剪下來的錨結。”
    頓了頓,他問約翰·多伊:
    “這個結是你打的嗎?”
    約翰·多伊盯著桌子上的繩結,艱難地點了點頭。
    西奧多又指向第二個:
    “這個是從1號死者的配重物上剪下來的。”
    然後是第三個:
    “這是2號死者包裹外麵的繩結。”
    第四個:
    “這是3號死者的。”
    第五個:
    “4號死者。”
    西奧多將繩結與死者照片一一對應:
    “這些繩結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看著約翰·多伊:
    “這些繩結都是你打的。”
    約翰·多伊咽了口唾沫,艱難地辯解著:
    “在造船廠很多人都會打這樣的繩結。”
    西奧多點點頭,拿出2號、3號、4號屍體剛撈上來時拍攝的‘#’字形捆紮照片,把它們跟皮卡車後鬥的捆紮照片放在一起:
    “但不是所有工人都會用同一種捆紮方式。”
    他問約翰·多伊:“這是你自己捆的吧?”
    約翰·多伊全身緊繃,身體微微前傾,聲音都在顫抖:
    “鎖具裝配班的人都是這麽捆的。”
    西奧多又拿出齒輪的照片:
    “這枚齒輪是屍體的配重物,齒輪輪彀上有APCo P/N 847B的標誌。”
    “APCo是亞曆山大港造船公司的財產標識。”
    “P/N 847B代表的是船塢龍門起重機,第7號組件行走機構的二級減速箱中的第二個齒輪。”
    約翰·多伊不自覺地鬆了口氣,身體稍稍放鬆:
    “我知道那個齒輪!”
    他的聲音因為失控而微微拔高,這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趕緊壓低聲音:
    “減速箱的齒輪經常壞,造船廠采購了一大堆,方便更換。”
    “換下來的齒輪就堆在廢料間。”
    “那裏誰都可以進去。”
    “還有繩子跟防水油布,這些都是堆在廢料間裏的,誰都能拿。”
    “他們對這方麵管理的很寬鬆,造船廠的工人都從廢料間裏拿這些回去用。”
    怕西奧多他們不相信,約翰·多伊指了指繩子:
    “這個繩子,工會要求造船廠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換新的,舊的換下來就送去廢料間。”
    “每天都有大捆大捆的繩子換下來。”
    “我還見過有人直接用車往家裏拉的呢。”
    他最後強調:
    “不光我往家裏拿,所有人都這麽幹。”
    “這是造船廠默許的。”
    約翰·多伊盯著西奧多看著,想要確認西奧多是不是相信了他的這套說辭。
    西奧多與他對視著,問他:
    “瑪姬·多伊現在的周薪是多少?”
    約翰·多伊一愣,遲疑片刻後回答:
    “43美元。”
    西奧多追問:
    “這是固定的嗎?”
    “她在百貨公司上班,不按銷售額來計算嗎?”
    約翰·多伊有些警惕地看了西奧多一眼,搖了搖頭:
    “是的,她們的固定周薪是30美元,她能拿到13美元的分成已經很不錯了。”
    “大多數時候她根本拿不到這麽多,隻有七八美元。”
    “上個星期她還因為弄髒了一件衣服被扣了5美元。”
    西奧多又問:
    “瑪姬·多伊這份工作是什麽時候開始幹的?”
    約翰·多伊回憶了一下:
    “應該是四年多前。”
    他特別強調:
    “這不是為了賺錢,那時候我的周薪能達到200多,有時候甚至能到300,足夠我們日常花銷,根本不需要她出去賺錢。”
    “跟我的薪水一比,她那點兒薪水根本不算什麽。”
    “主要是她在家裏呆的太閑了,想找點事情做。”
    他身體微微往後靠,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那時候我們家裏的花銷都是用的我的薪水,還支用不完,能存下一部分。”
    “她的薪水都被她用來買衣服跟口紅了。”
    “有時候她也會給我買一條領帶,或者一雙襪子當作禮物。”
    他撇撇嘴,用一種不屑一顧但又有點兒炫耀的語氣說著:
    “她那點兒薪水又能買得起什麽貴重的禮物呢。”
    “我們約好每個月都要選一家餐廳吃,然後去附近的一家旅館或酒店住一晚。”
    “光憑她的那點兒薪水可不夠。”
    他指指自己,洋洋得意:
    “每次都是我買單!”
    西奧多附和著點點頭:
    “但現在她還在工作,每個月都有收入,你卻被造船廠解雇了。”
    約翰·多伊兩隻手握在了一起,拿到桌子下麵。
    西奧多繼續自顧自地說著:
    “你曾經能賺很多錢,你可能有不少的積蓄,但現在你的周薪是0。”
    “每過一天,你的積蓄都會減少一些。”
    他問約翰·多伊:
    “現在你們家裏的日常開銷還在花你的錢嗎?”
    約翰·多伊挪了挪屁股,有些不自在。
    西奧多又問:
    “她還在給你買領帶,買襪子這些禮物嗎?”
    約翰·多伊臉漲得通紅。
    西奧多停頓了一下,有些不確定‘襪子’算不算禮物。
    他把這個疑問記在心裏,準備等審訊結束後問問伯尼跟比利·霍克的看法。
    他接著問:
    “你們的日常生活還能維持之前的水平嗎?”
    “你們現在還會每個月去一家餐廳吃飯,然後住在餐廳附近的酒店嗎?是誰在買單?還是你嗎?”
    約翰·多伊忍不住大聲反駁:
    “當然!”
    “當然!上個星期,我們才剛去過一家餐廳!餐廳的廚師是加州人,餐廳旁邊就是河濱酒店。”
    “你知道河濱酒店吧?我們當晚就住在河濱酒店!”
    西奧多點點頭:
    “你們住在哪一層?”
    “是頂層套房嗎?”
    身後的伯尼插了一句:
    “頂層套房要87.5美元一晚,以他們現在的經濟狀況,可能付不起。”
    約翰·多伊臉上的紅迅速向四周蔓延。
    他大聲為自己辯解:
    “我訂了最頂層的套房,是她覺得這樣太奢侈,她不願意住頂層的套房,要求我把房間退掉。”
    他有些咬牙切齒:
    “這都是她的問題!”
    “她總覺得家裏要破產了,好像天要塌下來了一樣!”
    “我告訴她我們還有很多積蓄,足夠我們花到死亡了。”
    “她根本不聽!”
    “好像我們明天就要被趕出房子,變成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一樣!”
    “她現在幹什麽都在計算著!”
    約翰·多伊越說越激動,神色也越來越猙獰。
    他告訴眾人,自從他失業後,瑪姬·多伊就越來越不聽他的了。
    每次他要買點什麽,瑪姬·多伊都在嘮叨,喋喋不休,不是勸說他換成便宜的替代品,就是認為他要買的東西根本不是必需品。
    每次家庭采購,瑪姬·多伊都總是站在貨架前,掰著手指頭算了又算。
    他說點兒什麽,瑪姬·多伊就會盯著他看,然後唉聲歎氣,稱要是他現在出去工作,他們也不會這麽精打細算地過日子了。
    瑪姬·多伊的種種行為令約翰·多伊感到格外惱怒。
    他認為這都是瑪姬·多伊在對他失業這件事發出的無聲嘲諷。
    瑪姬·多伊認為他是個無能的丈夫!
    她在羞辱他!
    他甚至拿出了證據。
    約翰·多伊指出,瑪姬·多伊開始越來越晚回家,每天上班都要換上絲襪,精心打扮一番,像是去約會,而不是去上班。
    瑪姬·多伊跟他之間的交流開始變少,餐桌上常常一言不發,吃完晚餐就去睡覺,對他愛答不理。
    約翰·多伊剛開始還有些遲疑,覺得這些事很丟人,很快情緒就占據了上風,激動地不停控訴著妻子。
    伯尼半轉著身體,看著約翰·多伊,數次想要開口。
    比利·霍克直勾勾地盯著約翰·多伊,眼神中全是鄙夷。
    他倆並不覺得約翰·多伊有多可憐,也無法理解他的遭遇。
    他們隻覺得他活該!
    既然知道家裏收入驟減,生活水平下降,為什麽不趕緊出去找一份新工作呢?
    賺錢養家,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有什麽好得意的?
    伯尼&比利·霍克心想,讓妻子工作賺錢,靠妻子工作養家,這要是換成我,我寧願跳進波托馬克河裏,被衝進大西洋淹死。
    西奧多並不知道這倆人在想什麽,他一臉認真地點著頭,附和著約翰·多伊:
    “所以你想要殺死瑪姬·多伊,又無法真的對瑪姬·多伊下手。”
    “你選擇去找瑪姬·多伊的替代品。”
    他指指受害者照片:
    “你希望能向瑪姬·多伊坦白丹尼·布朗的事故,訴說你被造船廠解雇後的心情。”
    “但瑪姬·多伊沒時間,也不願意聽你說這些,你隻能把它們講給替代品們。”
    約翰·多伊的慷慨陳詞戛然而止。
    他盯著那些照片,遲疑不定。
    西奧多看向比利·霍克。
    比利·霍克把桌子拍得啪啪作響,引得約翰·多伊轉頭看向他。
    他把西奧多展示的證據一股腦推到約翰·多伊跟前:
    “光憑這些一模一樣的繩結跟捆紮方式,還有從造船廠廢料間拿出來的防水油布,繩子跟齒輪,也足夠定你得罪了,隻是有點兒麻煩而已。”
    比利·霍克又把‘金絲雀’的口供拍在最上麵:
    “還有這個,幸存者的口供。”
    “你昨晚差點兒殺了她,還記得嗎?”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指西奧多跟伯尼:
    “我們三個都是目擊者。”
    “你想殺了她,我們全都看見了,這個你是賴不掉的。”
    他有些嫌棄地勸說著約翰·多伊:
    “趕緊承認吧,這樣我們大家都能節省一些時間。”
    “我們會告訴檢察官,你在審訊中的配合的,也許考慮到你的配合,法官在量刑時會酌情降低一些標準。”
    約翰·多伊盯著那張口供看了一會兒,垂下腦袋,緩緩點了點頭。
    巨大壓力之下,他很快認罪了。
    跟西奧多在審訊前的預測一樣,約翰·多伊並不是個意誌堅定的人,相反,他膽小而懦弱,很容易就能取得突破。
    他告訴西奧多,他第一次作案並非蓄意,而是意外。
    他當時被巨大的心理壓力折磨得難以忍受,數次想要告訴瑪姬·多伊真相,都在開口前退縮了。
    那天下班,他本打算開車去釣魚,放鬆一下心情,路上遇見了4號死者。
    他沒招過妓,開始根本沒認出4號死者是個妓女,直到4號死者把手從車窗裏伸進來,在他胸膛上來回摸啊摸的。
    他想要拒絕,但看見那雙酷似妻子的眼睛,拒絕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把身上的零錢都給了4號死者,他希望4號死者能聽他說說話。
    一開始,他並沒有把丹尼·布朗那起事故的真相說出來的打算,更沒有殺死4號死者的想法。
    他隻是想找人說說話。
    但話一旦起個頭,就根本停不下來了。
    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連家裏存款多少都告訴4號死者了。
    4號死者敷衍地問他還要不要交易,在被拒絕後,開開心心地開車門準備離開。
    “我盯著她的脖子看了一會兒,把胳膊伸了過去。”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等我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死了。”
    “恰好我車裏有防水油布跟繩子,還有一個齒輪。”
    “我把車開到碼頭,用防水油布把她裹了起來,又用繩子捆好,最後捆上齒輪。”
    “我又把船放下去,劃著船把她丟進了水裏。”
    西奧多對此不置可否,又問起另外三名死者的情況。
    約翰·多伊一一給出回答。
    3號死者是因為造船廠逼迫他帶學徒,工會同樣找到他,勸他接受造船廠的安排,連瑪姬·多伊也無法理解他拒絕帶學徒的行為。
    帶學徒是有額外的錢可以拿的。
    約翰·多伊找到3號死者,傾訴後將其殺死。
    提到2號死者時,約翰·多伊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講述:
    “那天瑪姬總是找麻煩。”
    “我不知道她是怎麽了。”
    “一會兒嚷嚷著我的襪子到處亂丟,一會兒嫌棄我抽煙……總之她怎麽看我都不順眼。”
    又是一陣沉默後,約翰·多伊低聲道:
    “我被她惹得實在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