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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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皆沉浸在張威蘭的講述裏,聽雨閣正廳安靜得落針可聞,唯有她那清冷又帶著幾分滄桑的嗓音,如潺潺溪流,牽引著眾人的思緒。
“剛進王府第二天,沐雅就尋了過來,把藍月亮的手書遞到我跟前。那手書上的字,筆鋒飄逸灑脫,可誰能想到,裏頭藏著的竟是一場他人布下的禍端。那信上說邀我去湖心亭議事,當時我心裏就犯嘀咕,藍月亮若真有重要事兒,大可以大大方方邁進王府,何苦挑這麽個偏僻地兒?可念頭一轉,又琢磨著,說不定是關乎表哥的機密事,或是要敲打我,告誡我守好本分,這種私密話,自然不想旁人聽了去。我向來不是那等膽小怕事、柔柔弱弱的性子,沒多猶豫,便應下了這邀約,徑直朝著湖心亭去了。”
神秘的黑衣人早就在湖心亭四周蟄伏,宛如暗夜中的餓狼,隻等獵物踏入陷阱。這些打手,皆是精挑細選,曆經嚴苛訓練,為的就是今日萬無一失。他們身著統一的黑色勁裝,行動起來無聲無息,蒙著的麵隻露出狠辣又專注的雙眼,周身散發著讓人膽寒的肅殺之氣。
張威蘭微微閉了閉眼,似是要把當時的緊張與無助重新攥緊:“等我趕到湖心亭,還沒來得及站穩腳跟,就覺出不對勁兒了。四周猛地躥出好些個黑衣人,個個蒙著麵,眼神裏透著肅殺。彼時的我,武藝雖說還算得上不錯,可和如今比起來,終究差了火候。他們一擁而上,刀光劍影晃得我眼花繚亂,我左擋右避,沒幾下就有些招架不住了。眼瞅著包圍圈越縮越小,脫身無望,我瞅準那片湖水,心一橫,想著跳湖興許還能尋條活路,哪知道剛縱身一躍,就被一股大力給拽了回去,到底沒能逃掉,眨眼間,就被黑衣人製住,拖去了一處神秘所在。”
說到這兒,她眉頭緊鎖,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待看清周圍,我驚得頭皮發麻,這兒竟和湖心亭長得一模一樣!還沒等我回過神,就瞧見個男子背對我站著,身姿高挑又挺拔,單看背影,那氣度不凡,活脫脫是個光風霽月的謙謙君子。可他一張嘴,吐出的話卻比三九寒天的冰碴子還冷硬:‘張姑娘,在下欲借你一雙眼睛用一用。’話音未落,身旁的沐雅麵無表情,掏出匕首,朝著我的眼睛就刺了過來。刹那間,鑽心劇痛如洶湧潮水,將我瞬間淹沒,眼前一黑,整個人便昏死過去。”
她深吸一口氣,穩了穩情緒:“再醒來時,我已經被粗重的鎖鏈死死捆在湖心亭底,身子被迫挺直,就好像我是根柱子,撐著這座要命的亭子。往四周一看,以亭子為中心每隔十米,一圈一圈的層層疊疊全是屍體,那些屍體都鮮活的如同活人,麵部表情活靈活現詭異至極。日子一天天過去,在這濃重怨氣的反複浸染下,它們的魂體漸漸化作了鬼魅,影影綽綽,圍繞著屍身,陰森可怖。說來也怪,這麽久了,別說是周圍那些屍體,就連我自個兒,都沒發生屍變。後來我琢磨,恐怕是我與這一圈圈屍體散出的陰氣,都被那看不見的大手,一股腦兒拿去滋養某個龐大又隱秘的陣法了,讓這片空間愈發邪性,也愈發牢不可破。”
張威蘭輕輕歎口氣,續道:“被困湖底的日子,我的意識就像風中殘燭,時明時滅。每一回清醒,周身的寒意就往骨頭縫裏鑽,恨意與不甘也在心底瘋長,可我卻半點法子都沒有。不知熬了多久,突然有一天,我察覺到周圍氣息有了異動,好似有一股磅礴外力,正狠狠撞擊著這片被陰氣捂得嚴嚴實實的空間。緊接著,鎖住我的鐵鏈開始劇烈搖晃起來,發出令人膽寒的嘎吱聲。我能感受到,那股神秘外力越來越猛,和維係陣法的陰氣較上了勁,相互撕扯、碰撞。就在我覺得自己要被這兩方力量給絞碎的時候,‘哢嚓’一聲脆響,幾根鎖鏈居然斷了!我瞅準機會,把心一橫,朝著外力湧來的方向拚命掙紮。每挪動一寸,都好似有千萬根針在紮我的皮肉,疼得我幾近昏厥,好在最後,借著一陣洶湧暗流,我猛地從湖水裏冒出頭來,當我終於破水而出,滿心期待著能暢快呼吸那久違的新鮮空氣時,卻驚覺,胸腔並無絲毫氣息的流動。那一刻,我才恍然驚覺,湖底的那場掙紮,不過是一場虛妄的幻夢,我的肉身,依舊被囚於那暗無天日的湖心亭底。唯有一縷孤魂,機緣巧合下,掙脫了陰氣的裹挾,逃過了淪為鬼魅的宿命。
死裏逃生的瞬間,我竟也同步知曉,原來自己早已死去多日。往昔的不甘、恨意,如沉睡千年後猛然噴發的火山,洶湧的怨氣裹挾著磅礴能量,從我這具靈魂之軀中呼嘯而出。曾偶然翻閱張家古籍,我依稀記得些許鬼道修煉法門,在絕境之中,那便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沉下心,依著古老晦澀的記載,於混沌中摸索前行,一點一點吸納、煉化周身的怨氣,滋養著這脆弱又頑強的靈魂。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與命運的魔掌死死相搏。功夫不負有心人,隨著修為逐步攀升,我竟一路突破桎梏,踏入鬼仙之境。曾經困住我的那神秘陣法、邪異空間,此刻也盡在掌控。這一方天地,儼然成了我的領地,任我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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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但凡心懷惡意、妄圖擅闖此地之人,皆成了我掌心的獵物。他們帶著貪婪、算計踏入這片空間,卻不知,從邁進門檻的那一刻起,命運的齒輪便開始無情反轉。我隻需輕輕抬手,便能將他們周身的生氣抽離,化作精純陰氣,融入這空間與陣法之中。他們的靈魂,就此被困,永無解脫之日,隻能在無盡的黑暗裏,淪為滋養這片邪域的養分。
而那陣法,好似在經年累月的吞噬下,竟生出了懵懂靈智,憑空生出諸多靈異詭物不說,還擅自開啟了連通地府、各鬼域的神秘節點,妄圖掙脫我的掌控。可它終究小瞧了我,我怎會容忍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不過瞬息之間,我裹挾著鬼仙之力,如蒼鷹撲兔,徑直衝向那新生的靈智。一番激烈纏鬥後,我將其徹底吞噬,把這神秘疊加空間的所有秘密,牢牢攥在手心。
時光悠悠流轉,不知不覺,已過了百餘年。這片空間,在我的經營下,越發幽深詭譎,成了世間生靈談之色變的禁忌之地,卻也是我漫長歲月裏,唯一的安身之所。
在這悠悠百餘年內,那道曾如噩夢般的身影,好似人間蒸發,再也沒在這片陰森之地現身。可他的族人,卻似飛蛾撲火,前赴後繼地朝這兒奔湧而來。瞧他們那架勢,或是妄圖將我困於湖底的屍體撈出,或是打著主意,要把我這遊蕩許久的靈魂給拘走。直至此刻,我才如夢初醒,原來從一開始,我便是他們精心布局、蓄意養成的一枚棋子,隻等在怨氣的侵蝕下,化作徹頭徹尾的厲鬼,為他們所用。
誰能料到,命運偏就愛開玩笑,我竟在重重絕境裏,尋得一絲生機,借著機緣巧合,一路突破,搖身一變,成了超脫怨氣掌控的鬼仙。時光仿若白駒過隙,轉瞬,六百多年的歲月呼嘯而過。我盤踞的這片地界,曆經歲月沉澱、靈力滋養,早已脫胎換骨,化作一方能隨心挪移的神秘界域,說是我專屬的遺跡也不為過。
我守在這兒,並非眷戀往昔恩怨,隻是心中有執念,放不下那靖邊王墓中的表哥。臥佛嶺中路的靖王墓,承載著我與表哥往昔的點點滴滴,不容旁人驚擾。我知曉,那幕後黑手的後人,始終賊心不死,妄圖打通此地,直抵靖邊王墓。所以,我便立在這必經之路上,猶如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以鬼仙之威,阻攔一切心懷叵測之人,護表哥安息之所,千年萬載不受滋擾。
在靜謐的聽雨閣內,氣氛仿若被歲月凝住,藍月亮率先打破沉默,她緩緩靠近張威蘭,聲音低啞酸澀:“威蘭,這些年,愧疚像巨石,日日夜夜壓在我心頭。沐雅那賤婢,貼身伺候我多年,我竟沒看穿她包藏的禍心,讓她設計坑害了你,隻要想起,我便寢食難安。還有那賜婚……”藍月亮深吸一口氣,眼中滿是複雜情緒,“這本該是你的姻緣,是我生生奪了去。家族規矩森嚴,我和威靈早斷了成婚的念想,可情難自控,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塊兒。哪怕如今愧疚得肝腸寸斷,我也從不後悔與他相愛,那些偷偷相聚的時光,是這荊棘世間,我僅有的暖。我不敢求你原諒,隻盼你能懂我的真心。”
張威蘭緩緩抬起眼眸,眼神空靈悠遠,似要穿透閣中迷霧,望向時光深處臥佛嶺中路那座巍峨宮殿。許久,她朱唇輕啟,聲音輕如微風,卻透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月亮,莫要再自責,我怎會不知表哥心意。打從一開始,我便沒打算介入你們之間。家族傳承重若千鈞,我怎能棄之不顧?何況……”說到此處,她眼中閃過一抹溫柔眷戀,“我們自幼一同長大,那些青梅竹馬的過往,樁樁件件,早已刻進心底、融入骨血,叫我怎能輕易割舍?即便明白他心有所屬,守護他、守護兒時情誼,於我而言,也是心甘情願。”言罷,她微微垂眸,把綿延情思藏回心底。
藍月亮靜靜聽完,終是忍不住輕歎一聲,目光裏摻了幾分複雜與不忍:“難道,你一直都不清楚,威淩他……並不愛你嗎?你何苦為了他,在這陰森之地守了整整六百餘年啊。”這聲質問,在聽雨閣中悠悠回蕩,撞碎了歲月積攢的沉默。
遙想當年那場滅頂禍事,至今仍如同一把銳利的鉤子,狠狠地撕扯著五位鬼王的心。彼時,大家滿心都是虛妄的貪求,一門心思地追逐那些超脫掌控的東西,卻沒料到,命運的反噬來得如此迅猛又慘烈。
張威淩,張家最優秀的孩子無論文治武功,還是血脈強度都是翹楚,位極人臣,封王守邊,手握軍權,風光無限 ,卻因被陷害最終血染黃土,力竭而亡;藍月亮,恰似溫婉靈動的仙子,卻也香消玉殞,消逝於那場混沌災禍;還有威蘭,更是遭逢慘絕人寰的厄運,被歹人殘忍剜去雙目,在秋波亭那本該滿是詩意的地方,咽下最後一口氣。至於暮雲村,八千多條鮮活熱乎的性命啊,前一刻還滿是人間煙火氣,眨眼間,就被黑暗吞噬,沒了絲毫聲響。每一回午夜夢回,那一幕幕慘狀就在眼前走馬燈似的晃悠,五位鬼王滿心滿肺都是蝕骨的悔恨,猶如被濃稠的墨汁死死裹住,掙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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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咱幾個造的孽喲,這心裏頭啊,天天跟油煎似的。”一個鬼王長籲短歎,臉上的褶子都快擰成麻花了。
“就是,當時咋就豬油蒙了心,為什麽那麽固執,為什麽要逼迫威淩那孩子,這下可好,作了這麽大孽!”另一個也耷拉著腦袋,悔得直跺腳。
胖子在一旁聽了好一會兒,早就忍不住了,麻溜兒地湊上前,操著那口詼諧的腔調說道:“我說四位張家的老前輩呐,您幾位可別再擱這兒把自個兒往死胡同裏逼咯!就算當時您幾位大發慈悲,袖手旁觀,那些個肚子裏全是壞水、心懷鬼胎的家夥,早就對暮雲村這塊肥肉垂涎三尺啦!瞅瞅那神秘兮兮的比翼雙飛蠱,還有張家人諱莫如深的長生秘密,哪一樣不是閃著誘人光芒的大肥肉?他們那眼珠子都綠了,惦記著遲早得下黑手,這禍事啊,躲不過去的!”胖子邊說,還邊誇張地比劃著,把那些心懷不軌之人的醜態學得惟妙惟肖。
四位鬼王聽聞這話,先是一愣,接著神色各異起來,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微微頷首,眉眼間那股子鬱結之氣倒是消散不少,紛紛朝胖子投來感激的目光,有個鬼王還忍不住打趣:“你這胖小子,嘴皮子倒是利索,聽你這麽一說,心裏這塊大石頭,好像輕了幾分。”
這時,一直沉默得如同雕塑的張起靈,冷不丁抬眼,目光直直看向張威蘭,聲若蚊蚋卻又清晰無比地輕聲問道:“您知道關於我的事嗎?”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好似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激起千層浪,眾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像聚光燈似的聚焦過來,一個個都眼巴巴地望著張威蘭,滿心盼著能從這位身上,掘出些關乎張起靈身世的重磅線索,好把那團籠罩許久、神秘莫測的迷霧,狠狠撕開一道大口子。
張威蘭輕輕閉了閉眼,仿佛要從往昔那團雜亂的記憶迷霧裏,撈出些什麽。最初被困湖底時,周身靈魅肆虐,她的意識好似在驚濤駭浪裏浮浮沉沉,極為混沌。彼時,隻能隱約聽見那些黑衣人往鎮裏搬運東西時的低聲碎語:“聖嬰”二字冷不丁冒出來,讓人心頭一顫;緊接著,“長白山”“青銅門”“雲頂天宮”“張家”“古樓”這類透著神秘的詞匯,斷斷續續地鑽進耳朵,可還沒等她咂摸出味兒來,聲音就被靈魅攪得沒了影,徒留滿心的困惑。
後來啊,局勢有了變化,張威蘭機緣巧合下掌控了陣法。可汪家那些人賊心不死,屢屢派人來闖陣。抓住這些擅闖者後,張微瀾施展搜魂秘術,硬是從他們的靈魂記憶裏,又摳出了幾條關鍵信息。她看向張起靈,語速不緊不慢地說道:“起靈,我從這些人腦袋裏知曉了,你的母親叫白瑪 ,你似乎就是他們口中的‘聖嬰’,而且,那些黑衣人背後勢力,還謀劃著一場針對張家的瓦解計劃。還有近些年我得到的信息顯示他們好像跟隨著你的腳步下過好些墓,他們想去長白山雲頂天宮,想進青銅門。”說到這裏她好像想到了什麽,就不再說下去了。
張威蘭輕輕皺眉,無奈地歎了口氣:“隻是,這些信息終究有限。那個勢力的架構和咱們張家差不多,真正的核心機密,向來隻有核心的幾個人攥得死死的,所以,咱們到手的這些,離真相還差著老大一截呢。”
聽聞這席話,眾人眼眸中瞬間燃起灼灼好奇之火。在場的各位,哪一個不清楚張威蘭在張家的超然地位?她輩分極高,資曆更是深不可測,曆經歲月沉澱,身上仿佛裹挾著無數家族往事。長白山的青銅門,還有那雲頂天宮,光是提起名字,就透著股神秘幽邃勁兒,叫人心癢癢。眾人心裏明鏡似的,就憑張微瀾的身份,大概率攥著不少與之相關的隱秘。
好些人眼神裏閃爍著按捺不住的渴望,嘴唇微微顫抖,囁嚅數次,問題都已經在舌尖上打轉了,可最終還是強行咽了回去。張家的秘密,向來如同被重重鐵鎖封禁,深埋於家族最隱秘的角落,貿然叩問,無疑是犯了忌諱,不合禮數。
大家隻能眼巴巴地望向張威蘭,目光裏滿是期許,盼著她能善心大發,再多透露一星半點的消息。然而,張威蘭仿若對這一道道熱辣辣的目光視若無睹,話頭戛然而止,絲毫沒有要深入細說的跡象。這也難怪,張家守護多年的機密,猶如家族的命根子,怎會輕易袒露在眾人跟前?即便大夥熱情似火,也隻能被這無形且森嚴的規矩,狠狠擋在探尋真相的大門之外。
說起來,那青銅門背後究竟隱匿著什麽,一直是縈繞在眾人心中的謎團,從古至今,無人能解。哪怕強如張威蘭,在這事兒上也是兩眼一抹黑。張家傳承古老而神秘,祖訓嚴苛,唯有身負天授使命之人,才有踏入青銅門的資格。可怪就怪在,但凡有幸進入又平安出來的天授者,記憶就好似遭遇一場大霧,被悄無聲息地抹了個幹淨,那段至關重要的青銅門內的經曆,徹底沒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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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青銅門內的真相徹底淪為無解之題,旁人再怎麽絞盡腦汁好奇揣測,也尋不到半分有用的頭緒。眾人隻能對著那扇屹立於長白山深處、透著無盡神秘氣息的青銅門,在腦海中天馬行空地勾勒門後的奇幻乾坤,可無論想象多麽肆意,終究觸碰不到真正的謎底,徒留滿心的悵惘與不甘。
當張起靈捕捉到張威蘭話語裏“青銅門”“雲頂天宮”的隻言片語,身形陡然一頓,像是有一陣穿堂風,冷不丁吹進了他古井無波的內心。他的眼神瞬間失了焦距,幽邃眼眸深處,似有什麽東西正悄然泛起微瀾,往昔蒙塵的記憶碎片,仿若遙遠天際閃爍不定的星芒,影影綽綽,引得他一陣恍惚。
他微微頷首,幾縷額發散落,遮去了眼中大半的情緒。身體像是被一股輕柔卻執拗的力量拉扯,隱隱有輕微的震顫,那些模糊的過往,在腦海邊緣試探著,撩撥起絲絲縷縷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他眉心輕皺,似是試圖攥住這縹緲的思緒,卻隻握住一手空茫,徒留些許若有若無的印象,如煙似霧,在意識裏繚繞不散。
呼吸悄然亂了幾分節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胸脯微微起伏。此刻的他,宛如置身迷霧中的孤舟,被往昔的暗流輕輕晃蕩,卻還尋不見燈塔的指引。雙手下意識地蜷起,指節泛白,泄露了他心底那點隱秘的緊張,肌肉也繃起了幾分硬挺的弧度,整個人陷在這未完全蘇醒的記憶漩渦邊緣,等待著長白山的雪,去徹底衝開那扇禁錮過往的閘門。
張起靈不動聲色,把心底湧起的暗流狠狠壓下,目光深深看向吳邪,眸中藏著複雜情緒,暗自輕歎口氣。吳邪所中的比翼雙飛蠱棘手萬分,眼下唯一的解法,是和他結契,隻要兩人不長久分離,蠱毒便暫無發作之憂。
換做從前,聽聞青銅門、雲頂天宮的線索,他早就毫不猶豫奔往長白山,追尋那片混沌記憶了。可此刻,吳邪的安危攥著他的心,尋找雄骨完成結契才是當務之急。隻有成功結契,吳邪才能真正擺脫蠱毒的威脅。
他生生忍住探尋記憶的迫切衝動,緩緩坐回原位,抬眸望向張維蘭,傳音道:“亞祖,吳邪他……”話未說完,張威蘭便心領神會,同樣以傳音回應。
“不必太過憂心,吳邪身上的狀況我也留意到了。他體內藏著三個奇異魂體,前些時日起了一番變故,那最弱的魂體是挖我雙眼的那人的一絲靈魅,已然被吞掉,而吞噬它的,正是剩下兩個魂體中較強的魂體,說來奇妙,那便是吳邪本人,隻不過,是來自未來時空的吳邪。所以啊,當下這個時空的吳邪,與未來的吳邪,本質上都是他自己,沒什麽可擔憂的。”張威蘭頓了頓,若有所思,“我琢磨著,這於吳邪而言,興許是一場難得的機緣。隻是不知受了何種阻礙,兩個靈魂至今沒能完好融合。但機緣一到,二者歸一,定能成就一個非凡之人。”
聽完張微瀾的傳音,張起靈那一直高懸的心,“咚”地一聲落了地,瞬間踏實無比。在他心裏,甭管是眼前的吳邪,還是歲月那頭的吳邪,都是他這輩子發過誓、拿命守護的人,絕無二話!他清楚得很,哪怕時光洪流洶湧,未來的路再難走,自己也鐵定會守在吳邪身旁,寸步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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