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清如臉色慘白，死死咬著唇，沒有說話。
    原來，自己一直身子不適，竟是瑞貴人在安胎藥中下了毒。
    她還以為是自己年紀大了有孕的反應才會大一些，還怕傷了胎兒，傻傻的一碗不落的喝。
    終究是，自己太蠢了啊……
    她撫摸著自己已經枯癟的小腹，那裏麵空空蕩蕩的，一如她此刻的心。
    空氣一時陷入寂靜。
    殿裏的肅殺之氣愈發濃鬱。
    方進忠突然進來，低聲稟報：
    “皇上，宋大人已經驗看完畢，此刻正候在外麵。”
    寧煜隻覺身心俱疲，他閉了閉眼，又強撐起精神：
    “傳。”
    宋清辭跪在地上，一動未動，隻覺得膝蓋被青磚的縫隙硌的又疼又癢。
    時間一點點流逝，卻沒有一個人敢在此刻發出聲音。
    即便無腦張狂的瑞貴人，也不敢接此刻這個能對鍾清如落井下石的機會，瑟縮在一邊，不敢說話。
    寧煜怒極反笑，指節叩在案幾上，聲音清冷的開口：
    “你說，胎兒的月份與太醫院的存檔上不符，足足小了兩個月？”
    “回稟皇上，這是太醫院疏忽職守，請皇上責罰。”
    宋清辭俯下身，額頭貼著冰涼的青磚，餘光瞥見玄色龍袍下，寧煜被氣到顫抖的雙腿。
    “鍾貴人的胎，雖一直是由梁太醫負責。
    微臣未曾接手，但身為太醫院之首，微臣沒有早早察覺梁太醫異樣，才讓鍾貴人能有機會如此謀劃，是微臣之過。”
    沈清婉開口道：
    “宋太醫也不必太過妄自菲薄，本宮近來胎像不穩，你一直在昭德宮伺候本宮的胎，衣不解帶，分身乏力，這些皇上和本宮都看在眼裏。
    宋大人又不是神，鍾貴人的胎既然有專職的太醫照看，自然全權都是由他負責。
    宋大人雖為院首，倒也不必什麽罪責都急著往自己身上攬才是。
    臣妾以為，當務之急，是召梁太醫過來，將事情說清楚。
    皇上以為呢？”
    沈清婉側頭看向寧煜。
    寧煜讚同的應允：
    “皇貴妃說的沒錯，宋大人一直在照護皇貴妃的胎，自然分身乏力。
    朕也不欲遷怒於你。”
    說著，他看向方進忠：
    “去將姓梁的給朕叫來！”
    方進忠才出去一刻，便立即折返了回來：
    “皇上！梁太醫，剛剛已經懸梁自盡了！
    發現時已經晚了，現下被抬了下來，隻是，已經斷氣了。”
    “什麽？！”
    此話一出，不但寧煜十分震驚，瑞貴人也是無比詫異。
    她明明昨兒還見他好好的，今晨她還叫人去喚他一同來昭德宮指證鍾清如。
    怪不得，怪不得她在宮中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
    隻是，他好端端的自盡做什麽呢，不是已經答應了他辦完此事便放他回家，也不會動他的妻兒麽……
    方進忠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雙手奉給寧煜：
    “皇上，梁大人懸梁之處，還留了一封手書。
    奴才怕與此事有關，便將手書拿了過來。
    請皇上過目。”
    寧煜接過信，甚至都沒耐心好好展開，隻隨意一甩，紙張便伸展開，將上麵所有的字跡展露在寧煜眼前。
    寧煜快速將信掃一遍。
    隨即，用力團成一團，狠狠擲在了鍾清如的身上。
    “賤婦！膽敢這樣欺瞞於朕！
    這上麵交代的清清楚楚！
    虧朕還特意送了燕窩去與你撐腰想讓你安心養胎！
    柳妃的嬰靈怎麽就沒把你連同那個孽障一同弄死！
    她們說你連同你的孽障克朕，果真沒有說錯！！”
    鍾清如呆呆的跪在那裏沒有出聲，仿佛殿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一樣。
    寧煜更加生氣，起身大步走到鍾清如麵前，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
    鍾清如整個人都跌了出去，她隻覺得整個耳朵嗡嗡作響，一側的臉迅速腫脹了起來。
    隨即，口中鼻中，緩緩蜿蜒出一條血跡。
    但寧煜沒有一絲憐惜，緊緊抓住她的衣襟，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鍾清如抬眸便能看到寧煜寒冷刺骨的眼神正狠狠的盯著她：
    “你還有何話說！”
    瑞貴人見寧煜如此，立即來了精神：
    “人贓並獲，賤人還有什麽臉麵反駁！
    皇上，您瞧，嬪妾真的是為您著想才對賤人下手的。
    嬪妾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去傷害龍裔啊，可是您瞧，她肚子裏的孩子是個野種。
    嬪妾這是整肅宮闈！”
    鍾清如自知大勢已去，且她實在是時運不濟，這個孩子流掉，讓她的身子受了極大的損傷。
    下身的血一直淋漓不止。
    昨夜好幾位太醫用針用藥，也不見什麽顯著成效。
    即便寧煜不處置她，原本她的生命也時日無多了。
    如今，沒有了什麽求生意誌，麵對自己不喜歡的男人，自然也懶怠多說。
    原本，她也隻是想過得更好些，原本，她也隻是不想自己一輩子隻能在後宮中做一個任人拿捏的螻蟻。
    可是，如今一切已成雲煙，她這副身子，再無翻身可能了。
    不鬥了也挺好，至少，心裏輕鬆了許多。
    她輕輕冷哼了一聲：
    “成王敗寇，嬪妾沒有什麽好說的。
    皇上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吧。”
    她轉頭看向瑞貴人：
    “整肅宮闈，皇貴妃和皇上是都不在了麽？
    輪得到你一個小小的貴人整肅宮闈。
    你給嬪妾安胎藥中下慢性毒的時候，可還不知道，那不是皇上的種。”
    此話一出，瑞貴人立即臉色慘白。
    她……竟忽略了這一點。
    鍾清如瞧她的模樣，心中暢快，她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憑什麽，憑什麽大家都在後宮，卻隻有她活得如此艱難。
    被皇上遺忘的那些年，想要自己應有的份例，都要被老太監動手動腳，占盡了便宜才能得到。
    夏天她偏殿悶熱，卻因為位份低，連一塊冰都沒有。
    冬季寒涼，她卻連最差的燒起來有嗆人濃煙的炭火都得不到足量。
    隻有最冷的時候才敢燒一些，其餘的時間，都隻能將宮裏所有的被褥蓋在身上，在榻上蜷縮著不敢亂動。
    奴才眼中的不屑，貴人口中的譏笑，她都一一刻在心裏。
    她隻是想過得好一點。
    怎麽就這麽難呢……
    罷了，如今一切也都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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