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流沙河界碑時，李仙宇踩碎了半截金箍。
    五莊觀的山門倒懸在雲上，青石階流淌著蜜色汁液，每級台階都嵌著個正在融化的道童。
    李仙宇抬頭望去，見那株聞名洪荒的人參果樹根係朝天，枝幹倒垂入地，果實表麵浮著嬰兒麵孔，臍帶般的藤蔓正從他們口中伸出，紮進地脈吮吸著亡魂。
    "道友來早了三十劫。"
    鎮元子的聲音自樹根傳來。
    李仙宇循聲望去，地仙之祖的元神被糖絲釘在樹幹，手中打神鞭已與血肉長在一起，鞭梢滲出琥珀色的混沌蜜。
    銅錢蟲繭突然跳動，繭殼裂開細縫。
    李仙宇看見未來身正在繭中與鴻鈞殘念對弈，棋盤上赫然是倒生的五莊觀。
    鴻鈞落子的瞬間，現實中的果樹突然顫抖，所有人參果齊聲啼哭。
    鎮元子眼眶裏鑽出肉須，須尖卷著半部地書："他們把人參果宴擺在了開天之前......"
    話音未落，打神鞭破空劈來。
    李仙宇閃身避讓，鞭梢掃過的地麵竄出糖絲，凝成三百具白骨道兵，每具骨架上都刻著"西遊劫灰"的篆文。道兵眼眶燃起混沌火，結陣念誦的竟是《緊箍咒》的逆文。
    銅錢蟲繭爆出青光，照出白骨道兵的真容——竟是曆代取經人失落的魂魄。
    李仙宇並指抹過琉璃燈，燈焰舔過之處，白骨表麵浮現經書，記載著他們在五莊觀被活烹的過往。
    "鎮元道兄，得罪了。"李仙宇震碎燈盞，十二品滅世黑蓮自掌心綻放。
    蓮瓣掃過糖絲道兵，將他們還原成清露，露珠裏映出駭人真相：當年唐僧師徒吃下的人參果，果核裏埋著蟲卵！
    鎮元子的頭顱突然裂成五瓣，露出裏麵盤坐的迷你金蟬："你以為地仙之祖為何要種樹？"他的聲帶變成藤蔓，抽打著虛空，"每顆人參果都是蟲母的孕床！"
    果樹根係突然暴動，萬千根須刺向李仙宇。
    銅錢蟲繭自動護主，繭絲纏住根須的刹那，李仙宇窺見洪荒秘辛——鴻鈞與鎮元子在混沌中定契，以人參果樹為祭壇，將蟲母之卵深埋地脈。西遊量劫不過是澆灌果樹的養料！
    "原來我才是果實。"李仙宇突然頓悟，任由根須貫穿胸膛。
    他的道體開始融化，與蟲繭合二為一，琉璃盞胚胎在心髒處跳動，釋放出混沌初開時的原始道韻。
    人參果樹發出愉悅的呻吟，所有果實臍帶匯聚到李仙宇身上。
    鎮元子的殘軀化作養料注入樹幹，打神鞭上的糖絲凝成"受胎"二字。
    就在根係即將完成寄生時，李仙宇元神深處響起未來身的聲音：
    "食我者，非佛非道。"
    滅世黑蓮突然反向吞噬果樹，蓮心睜開九百九十九隻複眼。李仙宇的肉身崩解又重組，每個細胞都化作微型歸墟，將人參果的養分倒灌回天地。
    五莊觀開始坍塌，地脈深處傳出蟲母的哀鳴，那些倒生的根係寸寸斷裂，露出底下被封印的混沌海眼。
    當最後一條根須枯萎時，李仙宇站在海眼邊緣。
    懷中銅錢蟲繭已然成熟，繭殼映出鴻鈞殘念驚怒的臉。他輕輕撫過繭絲，聽見三百六十個自己在不同時空誦念：
    "吞道者，終為道噬。"
    海眼突然噴發混沌潮汐，潮水中浮著塊刻滿劫數的礁石。
    李仙宇踏浪而上，望見礁石上插著半截桃木劍——正是當年在歸墟折斷的那柄，隻是此刻劍身爬滿蟲卵狀的先天道紋。
    混沌海眼沸騰時，李仙宇的睫毛結出冰晶。
    他站在浪尖，看著自己的倒影分裂成十二萬九千六百個李仙宇。
    每個都在不同時空與鴻鈞對弈，有的執黑子化道，有的吞白子成魔。
    銅錢蟲繭懸浮在心髒位置，繭絲穿透三十三重天，將諸聖化作提線木偶。
    "該落子了。"未來身的聲音自歸墟最深處傳來。
    李仙宇並指如劍，剖開蟲繭。繭內湧出的不是幼蟲，而是條蜷縮的洪荒，鴻鈞殘念正在其中吞吐量劫。他忽然明悟——自己才是真正的混沌卵，西遊世界不過是卵殼上的斑紋。
    桃木劍發出歡鳴，劍身蟲卵道紋盡數蘇醒。李仙宇踏著劍光刺入洪荒虛影，看見鴻鈞正在給蟲母接生。那母體腹部裂開星海，產出的卻是枚刻著"李"字的銅錢。
    "道友終於來了。"鴻鈞殘念拈著銅錢微笑，"可知這枚錢，本是老道與盤古對賭的籌碼？"
    混沌海眼突然收縮成丹爐。李仙宇的四肢百骸開始融化，與銅錢蟲繭熔作混沌金丹。丹火是滅世黑蓮的九百九十九隻複眼，每隻眼裏都映著他在不同時空被吞噬的畫麵。
    "收！"鴻鈞掐動道訣，丹爐浮現三千大道鎖鏈。
    李仙宇在融化中看見真相：開天之前，盤古與鴻鈞打賭能否培育出超越混沌的生靈。他正是那個賭約的產物——以混沌蟲母為皿，西遊量劫為火，諸聖魂魄為藥，煉出的鴻蒙人丹。
    "錯了。"即將成丹的李仙宇突然睜眼，瞳孔裏跳出未來身虛影，"你算盡一切，唯獨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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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爐轟然炸裂。李仙宇的元神碎片裹挾著混沌火，反向注入鴻鈞七竅。蟲母發出愉悅的呻吟，祂的產道變成歸墟漩渦，將鴻鈞的聖軀扯成三百六十塊道果碎片。
    混沌海眼開始坍縮。李仙宇抓著半枚銅錢浮出水麵，看見整個西遊世界正在褪色。靈山蟲巢化作飛灰，流沙河倒卷成珠，五莊觀坍縮為丹丸。所有取經人的魂魄從他袖中飛出，在虛空凝成部無字天書。
    未來身自天書走出，手中捏著鴻鈞最後一塊道果："該寫結局了。"
    李仙宇接過道果，將其按進胸口。混沌珠、銅錢蟲繭、十二品黑蓮盡數化道，在他掌心凝成支蘸滿星砂的筆。筆鋒掃過之處，褪色的西遊重新暈染，隻是這次——
    靈山雷音寺的牌匾換成"幼兒園"，唐僧在給妖怪幼崽講《論語》；流沙河畔立著水產市場，沙僧與八戒叫賣著銀河魚獲；五莊觀成了農家樂，鎮元子用打神鞭給遊客炒糖栗子。
    最後一筆落在花果山。李仙宇將桃木劍插進山巔，劍柄化作塊青石。石頭裂開的刹那，蹦出的不是猴子，而是個穿宇航服的小童，手裏攥著枚刻"穩"字的銅錢，蹦跳著奔向星海。
    未來身的身影開始消散："新紀元該叫什麽？"
    李仙宇望向歸墟深處，那裏正有星辰巨樹的新芽破土："就叫......幼兒園洪荒。"
    混沌海眼徹底閉合時，諸天響起稚嫩的讀書聲。
    某個茶寮裏，說書人敲響醒木：
    "且說那歸墟之上，本有株星辰巨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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