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山的風裹著鐵鏽味，李仙宇攥緊第十枚銅錢。
    錢幣邊緣的齒痕突然蠕動，咬破他掌心滲出血珠。血珠滴在山石上，竟長出株帶倒刺的曼陀羅，花蕊裏傳出悟空戲謔的聲音：
    "呆子，五百年前你請老孫吃蠶豆，如今該還席了！"
    銅錢突然騰空，九枚錢幣從袖中飛出。十枚錢幣在空中拚成緊箍形狀，李仙宇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當年江流兒給悟空戴金箍時，自己作為說書人正在台下嗑瓜子。
    "哢嚓！"
    緊箍扣落的刹那，靈山方向傳來鍾鳴。
    李仙宇眼前的景象突然裂成兩半：一半是正在崩塌的五行山，另一半竟是紫霄宮初開時的混沌道場。
    紅雲讓座的蒲團下，蜷縮著隻啃食銅錢的金蟬幼蟲。
    "道友此時不悟，更待何時？"鴻鈞的聲音自錢孔傳出，十枚銅錢突然反向旋轉，在他額間勒出血痕。
    李仙宇踉蹌跪地，桃木劍插進岩縫才穩住身形："原來這緊箍......本就是為我準備的......"
    "師父！"沙僧的降妖杖破空而來，擊飛三枚銅錢，"第十顆骷髏要碎了！"
    李仙宇轉頭望去，五行山廢墟的白玉骷髏正在龜裂。裂縫中滲出玄黃氣，氣團裏裹著半卷《穩字經》——正是他教江流兒寫字時用的字帖。
    經文突然自燃，火中浮現當年場景：
    說書人蘸著酒水在桌上寫字，醉酒的卷簾大將突然抓住他手腕："先生這字......怎像在畫符？"
    記憶中的自己抽回手，袖中掉落的銅錢被卷簾拾起。
    此刻李仙宇才看清，那枚錢幣背麵沾著星砂——正是如今嵌在沙僧骷髏項鏈上的那顆！
    "悟淨！"李仙宇抬手接住墜落的降妖杖，"當年你問我為何要西遊......"
    話未說完，靈山方向射來萬千金蟬。
    觀音端坐蟲雲之上，玉淨瓶裏插著截焦黑的猴尾："施主可知，緊箍咒全稱是"定心真言"？"她屈指輕彈瓶身，"隻不過定的不是猴心......"
    瓶口飛出三百銅錢，每枚都刻著"李"字。
    錢雨籠罩五行山，李仙宇額間緊箍突然收縮，勒得他眼前發黑。
    沙僧的骷髏項鏈自動解體，九顆白玉骷髏組成陣圖護住二人。
    "師父看腳下！"沙僧突然大喝。
    李仙宇低頭望去，自己影子竟在吞食山石。影子裏伸出金蟬觸須，尖端挑著個繈褓——正是他在歸墟見過的混沌胚胎。
    "時候到了。"鴻鈞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壓下，"第十世劫灰歸位，蟲母當破繭重生。"
    十枚銅錢突然融合，化作枚刻滿蟲紋的圓環。
    李仙宇的瞳孔變成複眼，透過層層虛空望見靈山真相：如來的金身不過是蟲蛹，三千諸佛皆是蛻下的空殼。
    大雄寶殿深處，百目金蟬正在啃食星辰巨樹的根係。
    "原來我才是最後的養料......"李仙宇突然輕笑，反手將圓環扣向自己天靈蓋，"但養蠱之人可知......"
    桃木劍應聲而斷，劍刃碎片刺入九顆白玉骷髏。
    沙僧的虛影突然凝實，降妖杖月牙鏟上的"受戒"二字大放光明："師父！第十顆骷髏裏藏著......"
    山崩地裂的轟鳴吞沒了後半句。
    李仙宇在煙塵中看見，自己當年埋在五行山下的油紙包正在發芽。
    五香蠶豆長成參天巨樹，根係纏住靈山蟲巢，樹冠上掛滿帶齒痕的銅錢。
    觀音的蟲雲發出慘叫，金蟬在銅錢雨中灰飛煙滅。李仙宇踏著樹藤躍上雲端，發現所謂星辰巨樹，竟是無數個自己穿越時空埋下的銅錢所化。
    "道友且看！"鎮元子突然從樹杈跌出，胸口蟲卵已破，"這才是真正的斬三屍......"
    他撕開道袍，體內鑽出棵幼苗——竟是李仙宇當年在五莊觀偷種的人參果樹。樹根纏著半枚銅錢，錢上沾著說書人常用的鬆煙墨。
    鴻鈞的歎息自天際傳來："不想老道培育萬古，反被自己的蠱蟲......"
    "噬主了。"李仙宇接過後半句，手中銅錢圓環突然張開獠牙。他望著靈山方向啃食星辰的百目金蟬，將圓環輕輕拋出：
    "西遊量劫該結賬了——小二，上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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