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名核心成員齊刷刷抬頭，目光聚焦在他袖口若隱若現的褪色紅繩—。
    這條伴隨他從推銷員到地產新貴的舊物，此刻正隨著他急促的動作微微顫動。
    "一和洋行答應合作，但我們必須啃下九龍城寨這塊硬骨頭。"
    李半城扯鬆領帶，投影幕布上突然亮起中環1號地塊的地圖，問道：
    "兩周內清空三百二十戶，誰來接？"
    會議室陷入死寂。隻有雨聲在玻璃上蜿蜒成細流，倒映著眾人緊繃的麵孔。
    突然，左手邊的年輕經理猛地站起。
    金絲眼鏡後的眼神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
    "李先生，我有線人，不過需要動用當年收保護費的班底......"
    "用！"
    李半城拍案而起，震得茶杯裏的普洱濺出杯沿。
    “記住，隻許成功，不能讓布魯斯那群洋鬼子看我們出醜！"
    他轉身調出最新情報，天耀集團的資金流向圖在屏幕上閃爍如跳動的火苗。
    "林耀最近在東南亞調動三艘萬噸貨輪，表麵運建材，鬼知道裝著什麽！"
    法務總監推了推黑框眼鏡，將一疊文件推到桌心：
    "市政規劃委員會的招標細則後天公布，但魏一信的助理暗示......"
    他突然壓低聲音，"隻要我們能搞定天耀，標書通過率能提升九成！”
    李半城抓起馬克杯猛灌一口，滾燙的茶水燙得他喉間發疼。
    "馬上聯係媒體，小馬！"
    “李先生！”他的秘書小馬馬上湊近。
    李半城抹了把嘴角的水漬，道：
    "從明天開始，每天發三篇報道，宣傳我們公司的實力。"
    “是，李先生！”
    ……
    銅鑼灣寫字樓頂層，落地窗外暴雨如注。
    李半城凝視著雨幕中霓虹閃爍的維港，指間雪茄騰起的青煙在防彈玻璃上暈開斑駁暗影。
    茶幾上的傳真機不斷吐出英資財團近期的廣告投放數據，一和洋行的全港地鐵燈箱攻勢、太古洋行的跨海巨幅海報。
    還有兆基地產聯合十家媒體打造的地產峰會新聞通稿，紙頁堆疊成小山，壓得檀木桌麵吱呀作響。
    "李先生，黃埔碼頭的施工隊又接到匿名投訴。"
    助理小馬抱著平板躬身而入，屏幕上跳動著市政署的質詢函。
    "對方聲稱噪音擾民，要求停工審查。"
    李半城將雪茄按滅在鱷魚皮煙灰缸裏，翡翠袖扣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他當然知道這可能是太古洋行的手段。
    因為生意上的衝突他和太古洋行關係很不好。
    那些在中環俱樂部碰杯時笑意盈盈的洋麵孔，此刻正揮舞著法律武器，試圖將他的黃埔項目拖入泥潭。
    更令他不安的是，本該在這場商戰中正麵交鋒的林耀，卻像消失在暴雨中的渡輪，連半點航跡都未留下。
    真皮座椅發出細微的摩擦聲，李半城轉動輪椅靠近沙盤。
    黃埔新區的微縮模型在射燈下熠熠生輝，玻璃幕牆折射出細碎的光，恍若無數把懸在頭頂的匕首。
    他的手指撫過模型中規劃的商業中心，指甲在某個位置停頓。
    那裏本該是林耀新樓盤的預定地塊，此刻卻仍是空白。
    "聯係林耀。"
    他突然開口，聲線像砂紙打磨過的鋼鐵：
    "就說我想聊聊地產寒冬裏的取暖之道"
    小馬的手指在大哥大屏幕上飛速滑動，五分鍾後臉色微變：
    "李先生，林先生回電了。他說..."
    他咽了咽口水，續道：
    "讓您三小時後去油麻地的陸羽茶樓，他會訂下vip包廂。另外..."
    "另外什麽？"
    "整個港島的陸羽茶樓，都是林先生的產業。"
    李半城的瞳孔微微收縮，隨即爆發出低沉的笑聲。
    他抬手看表，勞力士金表的指針正指向六點十七分，表盤上的鑽石時標在陰雲下依然璀璨。
    這場邀約與其說是會麵，不如說是宣戰——在林耀的地盤，用最傳統的茶樓作為戰場，將商業談判的主場優勢發揮到極致。
    "備車。"他整了整阿瑪尼西裝的領口，輪椅碾過滿地商業戰報，"通知公關部，從現在開始，黃埔項目的所有宣傳暫停。"
    當黑色邁巴赫駛入雨幕時，李半城望著後視鏡裏逐漸模糊的寫字樓，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深水埗街頭推銷吸塵器的夜晚。
    那時他在暴雨中摔碎過七塊廉價手表，卻從未像此刻這般，如此期待時間的流逝。
    三個小時後的陸羽茶樓，棋盤已經擺好，就看誰先落下那枚決定勝負的棋子。
    陸羽茶樓二樓的「聽雨軒」包廂，檀木屏風上的水墨遊魚在燭火下似要躍出紙麵。
    林耀倚著雕花窗欞，指尖摩挲著宜興紫砂壺，看著李半城在服務生引導下緩緩推進輪椅。
    今日，林耀特意換了深灰暗紋西裝，領帶夾上的翡翠貔貅吞吐著幽幽冷光。
    "林先生好雅興。"
    李半城的目光掃過滿牆名人字畫，最後落在茶案上那套價值連城的汝窯茶具：
    "聽說這套天青釉是從蘇富比拍場截胡而來？"
    "沒什麽，不過是些玩物。"
    林耀斟茶的動作行雲流水，茶湯在冰裂紋盞中泛起琥珀色漣漪：
    "倒是李生最近風頭無兩，黃埔新區的廣告都打到維多利亞港的煙花匯演上了。"
    這話暗藏機鋒。
    李半城接過茶盞輕抿，舌尖嚐到武夷岩茶特有的岩韻，卻品出幾分苦澀。
    他將茶盞重重擱在案上，水晶杯墊與瓷器碰撞出清脆聲響：
    "實不相瞞，這次約見是想談筆合作。”
    “英資財團最近動作頻頻，連我的施工隊都遭了黑手。"
    他頓了頓，露出三分無奈七分懇切：
    "林先生在新界的地塊，恐怕也不好過吧？"
    林耀忽然輕笑出聲，聲音驚飛了窗外簷角的雨燕。
    他從檀木匣中取出支古巴雪茄，卻不點燃，隻是在指間緩緩轉動：
    "李生縱橫商界幾十年，怎麽學起小孩子過家家了？”
    “你那施工隊的"匿名投訴"，和英資財團最近突然收緊的建築材料供應鏈，難道不是同一隻手在操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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