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灣仔街道織成銀灰色的幕布，李半城的黑色邁巴赫碾過積水，緩緩駛入一和洋行總部地下車庫。
    大理石地麵倒映著他筆挺的身影，鋥亮的牛津鞋踏過感應門時。
    前台小姐塗著酒紅甲油的指尖在訪客登記係統上懸停了兩秒。
    三天前，這份名單還出現在兆基地產的加密會議紀要裏，標注著「重點防範對象」。
    電梯升至38層，深紅地毯一路蜿蜒至總裁辦公室。
    雕花木門內，布魯斯·威廉姆斯的怒吼穿透隔音棉：
    "當我是慈善家？！這種空手套白狼的項目......"
    李半城抬手欲叩門，門突然被助理拉開，威士忌的辛辣氣息裹挾著撕碎的合同殘片撲麵而來。
    "李先生可真是踩著點來的。"
    布魯斯扯鬆寶格麗領帶，水晶威士忌杯重重砸在意大利雲石辦公桌上，濺起的酒液在項目企劃書上暈開深色斑點。
    落地窗外，維港的霓虹被暴雨折射成菱形光斑，在鄭繼敏金絲眼鏡的鏡片上碎成閃爍的星芒。
    這位地產部總監正慢條斯理地擦拭萬寶龍鋼筆，銀質筆帽上的家族紋章泛著冷硬的光。
    李半城從鱷魚皮公文包取出牛皮紙包裹的項目評估報告，紙頁邊緣還沾著未幹的雨水：
    "布魯斯先生，您看這份中環地塊的地下管網數據。"
    他指尖劃過泛黃的圖紙，骨節分明的手指停在1923年英資公司的藍印標注處。
    "當年埋設的三條輸水管道至今未廢棄，若能合理利用，改造費用至少能壓縮27。"
    鋼筆尖懸在合同草案上的鄭繼敏瞳孔微縮。布魯斯抓起報告匆匆掃過，喉間溢出嘲諷的冷笑：
    "所以你想用這些陳年檔案當投名狀？用兆基的人脈資源換一和的資本背書？"
    他突然將報告甩向波斯地毯，紙頁散成扇形鋪滿李半城鋥亮的鞋尖。
    "利家那群老狐狸都敢縱身火海，你卻跑來抱我們大腿？"
    李半城彎腰拾撿文件時，西裝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褪色的紅繩手鏈——那是早年在廟街跑營銷時，阿婆為他求的平安符。
    "布魯斯先生，我有獨家渠道。"
    他壓低聲音，鏡片後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刃，道：
    "那些連警方都頭疼的釘子戶，普通開發商耗三個月未必啃得動，我能在兩周內清空現場。"
    辦公室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
    鄭繼敏將鋼筆收入檀木筆盒，金屬扣合聲清脆如響指：
    "布魯斯先生，或許可以考慮讓李氏做次級承包商。"
    他抬手調出投影，中環地塊的模型在三人之間緩緩旋轉。
    玻璃幕牆倒影在模型表麵流轉，宛如湧動的暗潮，"不過利潤分成......"
    "七三開。"
    布魯斯抓起威士忌杯猛灌一口，冰塊撞擊杯壁發出碎裂的聲響。
    "一和拿七，你拿三。”
    “對了，所有合同必須經過高偉紳律所審核。"
    他眯起眼睛，鷹隼般的目光掃過李半城金絲眼鏡後的眼睛，續道：
    "聽說你早年在油麻地搞過傳銷？最好別把那些手段帶到這裏。"
    李半城並不惱怒，他慢條斯理地將散落的文件收進公文包，骨節分明的手指在西裝紐扣上輕叩三下。
    鏡片後的眸光掠過鄭繼敏時，像毒蛇吐信般轉瞬即逝：
    "布魯斯先生，利家百年根基搭上林耀的雷霆手段，廣豐地產這柄利刃恐怕比想象中更鋒利。"
    他故意頓了頓，指尖劃過報告上某個模糊的簽章，續道：
    "以我的人脈網推斷，幕後站著的或許是雷英東的影子。"
    水晶杯在布魯斯掌心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李先生莫不是被對手嚇破了膽？"布魯斯扯出輕蔑的笑，領帶夾上的南非鑽石在水晶吊燈下刺目閃爍，映得他眼底的譏諷愈發濃烈，"不過是群投機倒把的暴發戶，論資本底蘊、論政商關係，他們拿什麽和百年英資抗衡？"他晃了晃手中的威士忌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劃出漣漪，倒映著他野心勃勃的麵容。
    "我的殺手鐧已經備好——從明天起，整個港島的媒體頭條都會是一和的開發藍圖。"布魯斯話音落下時，冰塊與杯壁碰撞出清脆聲響，仿佛是勝利的前奏。
    李半城摩挲著褪色紅繩，金屬腕表在腕間輕晃，發出細微的機械轉動聲："林耀最近頻繁接觸東南亞軍火商的船運公司，這種跨界布局..."他突然壓低聲音，警惕地掃過四周，落地窗外暴雨如注，將維港璀璨的夜景衝刷成模糊的色塊，霓虹光影在雨幕中扭曲變形。
    "魏一信先生的辦公室今早剛收到我們的捐款支票。"
    布魯斯轉動著威士忌杯，冰塊撞擊聲清脆如算珠落盤。
    "市政規劃委員會半數成員都在我們的俱樂部打過馬球。"
    他緩緩起身，身後巨型油畫裏的英國商船正乘風破浪，揚起的風帆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勝利，道：
    "倒是李先生，別讓兆基那群人察覺你在和我們合作。"
    李半城扣好最後一顆西裝紐扣，在鏡麵般的辦公桌前整理領帶，鏡中倒影與布魯斯的身影交錯重疊。
    "布魯斯先生放心，我向來擅長暗度陳倉。"
    他與鄭繼敏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皮鞋踏在波斯地毯上悄無聲息：
    “等我帶回好消息，再與二位共飲慶功酒，再見！”
    電梯下行時，李半城掏出衛星電話，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一條加密短信轉瞬即逝。
    而辦公室內，布魯斯凝視著中環地塊的投影模型，指尖沿著海岸線緩緩移動，仿佛在丈量即將到手的財富版圖。
    暴雨拍打著玻璃幕牆，將他的身影切割成扭曲的碎片，恰似這場資本博弈裏暗潮湧動的利益聯盟。
    每個人都在算計著自己的利益，謀劃著下一步的棋局。
    ……
    和記黃埔，董事長辦公室。
    暴雨敲打著李氏集團頂樓會議室的玻璃，李半城將沾著水漬的鱷魚皮公文包重重甩在長桌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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