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薑一在和這個啞巴女仆交涉後，終於獲得了洗澡的待遇。
    洗完澡，又喝了一碗藥，薑一感覺自己的感冒都要好了一大半了，渾身輕鬆，人坐在院子石凳子上，曬著秋日的陽光，晾頭發。
    他的頭發雖然沒有怎麽打理，但依然又黑又密，隻是發尾較為彎曲，像是燙的卷發一般。
    平日裏他都是用一根發帶綁起來，如今散著頭發坐在院子裏，從背麵看一時還真像是女子一般。
    元寶跟靈巧的貓一樣蹦跳著過來，手上拿著一盒點心吃，看到了薑一。
    “呦，曬著你嘞！”元寶也坐在薑一旁邊的石凳子上，眼裏有一刹那對薑一容貌的驚豔，片刻後想了想，把點心朝桌麵一推“吃嗎？別人送給我家少爺的，少爺不愛吃。”
    “謝謝”薑一可不會客氣，伸手拿起一枚粉色的梅花糕，入口香甜，外酥裏軟。
    “好吃吧？這可是六味齋的最高檔的點心，一盒就要三十個銀元呢！”元寶一臉驕傲。
    薑一想到自己最後的兩枚銀元存款，果然不愧是上海，一盒八枚點心就要三十個銀元，貴的離譜。這點心鑲鑽了？
    不確定，再吃一塊看看！
    薑一吃了第二塊點心，元寶有點不舍的把盒子朝自己麵前拉了拉。
    “很貴的哦！”
    “哦，我知道了。確實好吃。”薑一笑嘻嘻。“謝謝元寶小哥呀！”
    元寶不太情願的又把盒子朝自己這邊拉了拉，礙於麵子，不好開口，一時糾結不已。
    “你在逗他”0713突然開口說。
    薑一咬著點心，在心底回應0713。
    “是啊，逗逗小朋友。”
    吃完一盒子點心，元寶表情都快碎了，因為他邊吃邊說隻吃了三塊，剩下五塊全被麵前這個乞丐吃完了。怎麽不噎死他？這麽能吃。
    元寶看看薑一的臉，算了，好歹長得好看，能吃就能吃吧。
    “病好了要做事報答我家少爺，知道不？不然把你丟了繼續當乞丐！遇到我家少爺簡直就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外麵多少公子哥追著要見我家少爺一麵，禮物都送的堆都堆不下了……”
    薑一嗯嗯地點頭應付元寶，腦海裏想的都是怎樣尋找舒伯華。
    “元寶，過來。”
    一道很好聽的聲音在回廊處響起，元寶立馬迎了過去，眼裏都是欣喜和崇拜。
    這聲音，如同一縷沉檀的煙，在寂靜的夜空中緩緩暈開。如同山間古寺的第一道鍾聲，餘音回繞，空靈悠長。如同黃昏時分的大海，波浪擁抱海岸，金砌玉碎。
    往日總見人用小提琴，大提琴來形容聲音，今天薑一才算是真正領略了什麽叫“金聲玉振，清耳悅心”。
    這種聲音天生就該在舞台上被眾人聆聽，膜拜。
    薑一轉過身子，想要知道如此動聽的聲音是什麽樣的人才能擁有。
    那是一張柔和卻並不算多麽出眾的臉，偏偏眼角眉梢又帶著“生人勿近”的倨傲神情，如同被養在禦花園裏的仙鶴，俯視著伺候自己的人類，它知道自己是名貴的，值得最好的，它生來就該用一切華貴之物去進貢。
    “這是我家少爺，小乞丐，你還不趕緊道謝？”元寶站在顧曼笙麵前，叉著腰大聲說。
    薑一站起身行禮道謝，眼睛掠過元寶，當然，以元寶的身高也擋不住顧曼笙。
    顧曼笙穿著一身白西裝，裏麵是薄荷綠絲絨襯衫，露出的花邊像托舉著名貴芍藥一般。
    “你叫什麽名字？”顧曼笙問。
    薑一回：“薑一。”
    顧曼笙：“在上海有投奔的人家嗎？”
    薑一：“來找人，但是一時半會兒也不清楚他在哪裏。”
    元寶接話：“上海可大著嘞，200萬人，500多條街道，你要在200萬人裏麵找一個人，可難嘞。”
    顧曼笙點頭說：“我既然救了你，就好事做到底，你可以在我這裏做事，等找到你要找的人再離開。”
    薑一覺得顧曼笙簡直太好了，救了他，還給他工作！高興的感謝對方。
    ……
    等薑一過了一個禮拜，病徹底好透了，元寶領著他出了住的後院子，薑一繞過垂花影牆，這才知道為何這個地方叫“巴黎夜”。
    後院還是古建築，穿過長長的紫藤蘿花牆，前麵就是一棟棟連在一起的宏偉的西洋建築樓群。最頂端的白色大樓上，還安置著一座掛鍾，每到十二點時，就會敲響一次。
    前幾日薑一生病足不出院，聽到的鍾聲原來就來自這裏。
    恰好十二點鍾聲響起，薑一抬頭看向鍾表，時間與操作器時間一致。
    一群白鴿從天空扇動翅膀飛過，蒼穹萬裏，碧藍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