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城北舊事(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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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夜,是有錢人的銷金窟,上流人的夜生活。
    巨大的白色西洋建築,第一層是大大小小的賭場,這裏燈火通明,24小時有服務員接待客人,足以滿足任何一個賭客的需求。
    二樓是舞廳,每天晚上六點到淩晨六點,歌舞不停,音樂不停。
    三樓是一個個休憩區,這個年代難得的席夢思床墊,真皮沙發,高定家具,電話,按摩浴缸……全部都有,溫度永遠是舒適的,每個房間隻要按響床頭電話,就有管家隨時待命。
    四樓是一些高級辦公區,客人止步。
    顧曼笙在二樓唱歌,薑一是他撿回來的,便跟著在二樓做一些打掃衛生的工作。
    二樓共有三男四女歌星,都是大上海出了名,上過報紙的,顧曼笙排第三,是男歌手裏麵的佼佼者。
    客氣的看見了都要喊一聲“顧公子”,一晚上隻唱三首歌,就這樣每當顧曼笙登台表演時,底下觀眾仍然座無虛席。
    今天是周三,輪到顧曼笙表演,薑一站在陰影處,身上是黑白侍者服飾,手上拿著托盤。他眼睛緊緊盯著舞台上穿著亮片演出服站著唱歌的顧曼笙,隻覺得吊打現代時聽到的所有娛樂圈那些歌手的歌。
    三曲結束,盡管底下觀眾喊著“安可”要求再加唱一首,但顧曼笙仍然抬著下巴,高傲的退場了。
    樂隊隨之奏響輕快的圓舞曲,舞池裏逐漸有客人兩兩相擁開始跳舞,五顏六色的燈光,模糊朦朧的環境,煙霧繚繞,酒精麻痹著每一個人。
    薑一悄悄退了出去,在後台拐角處,他看到顧曼笙脫了演出服,隻穿著素色的貼身綢衣,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站在他背後,一隻手搭在對方肩膀上。
    顧曼笙對著鏡子露出羞澀討好的笑。
    那軍裝男人的背影,給薑一一種奇怪的熟悉感。
    ……
    薑一的工作時間是晚上六點到十二點,一個月輪班一次。幫客人遞酒,拿煙,端果盤,指路等等。
    工作很簡單,就是小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做不完。
    等他忙到十二點二十分了,才算是把班次交接好,換回自己的舊衣服離開了巴黎夜,在夜晚的上海獨自散步。
    薑一坐在黃浦江邊的餛飩攤上,麵前擺著一大碗餛飩,上麵飄著幾滴麻油,一些紫菜和小蝦米。餛飩一共十個,薑一拿著勺子滿足的一口餛飩,一口湯,吃完渾身都變得暖暖的。
    賣餛飩的是一對中年夫妻,他們的兒子趴在角落桌子上已經睡著了。一家三口,詮釋了什麽叫最平淡的幸福。
    薑一付完餛飩錢,望著夜色下平靜漆黑的黃浦江,感受著風裏的水汽。
    四周的建築並不全都是宏偉的,即使是上海,也有破舊的騎樓。
    輪渡拉響鳴笛從江麵駛過,蕩開一層層水波。
    薑一吹了會兒冷風,徒步準備回去。
    在這裏,淩晨兩點,就已經能看到大街上為了生活開始出來工作的人了。
    他們是去報社領了新出的報紙的報童,挨家挨戶送牛奶的牛奶工,給飯店送新鮮食材的趕著驢車的農人,也有那剛出舞廳喝的醉醺醺的酒鬼,還有身上蓋著舊衣服躺在垃圾桶旁邊的流浪漢……
    薑一看著一個七歲的小報童經過,摸著口袋裏剩下的六個銅錢,喊住了小報童。
    “哥哥,我這裏時政新聞,奇趣小說,英文法文報都有,你要哪個呀?”小報童肩膀上還挎著一個包,手上抱著厚厚一疊。
    “我隨便挑兩份。”
    薑一把銅錢給了對方,在一堆報紙裏麵,拿了一份《新聞報》,一份《申報·自由談》。
    報紙都是黑白的,排版格式還是從右到左,豎行排版,裏麵夾雜著繁體字,薑一看得有些吃力。
    《新聞報》上大概講了一些國內形勢,最新戰爭事件等,《自由談》就偏民眾娛樂化的多,上麵除了介紹某處新推出的小吃,歌舞廳的某位小姐,還有人寫的連載小說,更甚至連市長家裏的保姆與司機有一腿都被發布在某個小角落,還有一個叫“金先生”的占了最大一塊版麵,在罵當今文壇,新不新,舊不舊的亂象。又有說李將軍娶了第三房姨太太……當真是五花八門。
    薑一覺得有趣,一路拿著報紙回了巴黎夜後院工人住的院子。
    薄霧熹微,薑一身上還帶著露氣,後院子裏,元寶坐在石榴樹底下嗚嗚的哭,猛然還真是嚇了薑一一跳。
    “怎麽了?元寶,你哭什麽?”
    薑一把報紙放在石桌子上,坐在一旁問元寶,手上遞過去一方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