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城北舊事(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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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住的二樓沒有廚房,薑一之前買了個爐子,下麵燒炭,上麵架著一口深口的鐵鍋,平日裏煮粥煮麵都不成問題。
薑一給鍋子裏加了水和洗幹淨的大米,以及切成小塊的臘肉,邊煮邊時不時攪拌一下,防止粘鍋。
大米浸潤了臘肉上的油脂,看起來晶瑩透亮,空氣裏飄著米湯香。
煮熟後,又徒手撕了兩片白菜葉子丟進去,因為臘肉本身有鹽,粥裏也就不用多放調味料了。
薑一看了眼操作器,已經快十二點了。將一鍋粥挪到舒伯華的書桌上,另外將今日的技能饅頭兩個也拿了出來放在盤子裏,另用小碗裝了買回來的幾塊腐乳。
這一餐簡單又飽腹的飯便準備好了。
房子有限,他們一起吃飯時,都是在書桌上用餐。
泥爐上還有炭火,薑一把燒水壺架在上麵煨著。
等薑一再一次透過玻璃朝下望時。便看到了後院門口,從黃包車上下來的舒伯華。
雪已經停了,舒伯華穿著大衣,脖子上係著圍巾,頭發整齊地向後梳著。
他的臉上掛著自信得體的笑容,似乎那個舒家糧鋪的少爺,又回來了。
三分鍾後,舒伯華推開門,邊換鞋邊脫下大衣圍巾掛在衣架上。
“少爺,快洗手吃飯了。”
薑一從泥爐上把燒水壺提了下來,給臉盆裏麵倒了溫水。
舒伯華洗完手,薑一崴著腳去倒水,他這才看到薑一的左腿受傷了。
“薑一,你的腿怎麽回事?”
“上樓梯時不小心摔了一下,不礙事。”薑一給舒伯華盛粥“少爺,您去哪裏了?”
舒伯華見薑一臉上表情正常,隻是略微崴腳,想著應該不嚴重,也就放下了心。
聽薑一問,則有些含蓄的輕笑。
“良信書店要出一本關於上海風俗飲食文化的散文錄,我寫的《豌豆黃》,《城北舊事》,《雪落滿城》都入選了,書店老板向我邀約稿子,趕在一月前,再寫夠七篇,湊個十篇,和其他作家的文章一起出書。”舒伯華咬了一口饅頭,隻覺得今天的饅頭都格外香甜“十篇,我能拿到兩百個大洋。薑一,到時候給你買輛自行車,你上下班會方便很多。”
“等將來,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不會比九州城差。”
“薑一,你相信我嗎?”
舒伯華眼裏都是掌握一切的自得。
薑一咽下嘴裏的肉粥,小腿傳來刺痛。他麵上一副感動模樣,心裏卻不合時宜想到,舒伯華如今這種,真像小說裏麵,主角發達前對糟糠之妻的承諾。
等十年野菜啃完,男主也另娶他人,功成名就了。
薑一猛的搖頭,把腦海裏奇怪的想法拋出去。他不是王寶釧,圖的是那把不知道什麽樣子的“鑰匙”,舒伯華也不是薛平貴,沒有當皇帝的命。
“明天我想把被罩什麽的洗一洗,馬上快過年了。這是第一次單獨和少爺過年呢。”
“好,我幫你。”
薑一靦腆一笑,卻在心裏想著:洗的也是你的被罩枕頭套,你幫我什麽了?
……
臨近過年,薑一腿腳不方便也就盡量減少下樓外出。
過年前一天,舒伯華前腳剛坐上黃包車離開,後腳汽車停在小院子後門口,副官送來了一些食材,有新鮮的海魚,還有一些豆腐,菜籽油,點心,豬肉等。
都是極為實用的東西。
薑一站在玻璃窗前,朝下看,穿著軍裝的鄒彥池站在茶梅樹前仰著頭看向二樓。
茶梅樹緋紅色的梅花依然開得正豔,風雪摧毀了一地花瓣,又有新的花瓣在盛開。
鄒彥池墨黑色的軍裝,襯得整個人修竹臨風,鶴骨鬆姿。眉目淩厲陰鬱。
如果在拍電視劇,鄒彥池這人的長相,一眼便是反派頭子。上一秒和主角稱兄道弟,下一秒能從你的眉心開出一槍。
薑一招了招手示意,又口頭謝過副官。
鄒彥池並未多待,等副官送好物資後就離開了。
薑一望著男人風紀帶扣著的細腰,眨巴了下眼睛。
這腰多有勁兒,他體驗過。
想著想著,薑一耳朵尖一紅,急忙轉身合上了玻璃窗,不看那惱人的身影。
……
薑一沒什麽心思去祭祖祭神之類的,舒伯華以前萬事不管,現在雖說很多事情需要親力親為了,但關於這方麵的習俗也不太懂。何況他還有六年都在國外渡過。
白天隨便應付過去,晚上,薑一在泥爐上蹲了兩個小時的臘排骨湯散發陣陣香味,奶白色湯汁咕嘟嘟冒泡,旁邊桌子上放著洗幹淨切好了的白蘿卜塊,豆腐塊,魚塊等。
兩人圍著爐子打火鍋。一人手裏端著一個小碗,裏麵是腐乳,辣椒圈,一些粗鹽和醬油。
薑一從鍋子裏夾出一塊豆腐放在蘸碟裏,白花花豆腐沾了紅豔豔辣椒油,吃進嘴裏,豆香和辣椒香激烈碰撞,再來一口甜米酒,萬般滋味化為肚腹中的美味珍饈。
很快薑一鼻尖冒了汗,舒伯華比薑一能吃辣一點,笑著給薑一夾了一塊蘿卜:“少沾點料,就沒那麽辣了。”
薑一吃了蘿卜,又喝了一口米酒,才咽下去嘴裏的辛辣。
“這個辣椒肯定不是本地人種的品種,這麽辣。”薑一用筷子把碗裏的辣椒圈一個個挑出來丟到空碟子裏。
舒伯華看著他孩子氣的動作,又開心的笑了。
姑且算是吃過年夜飯,兩人也沒啥娛樂,拿了一副紙牌,一邊聊天,一邊玩抽烏龜。
一副撲克牌有54張,隨機抽取一張壓在一旁當做“烏龜”。剩下的牌兩人一人一抽一張,一直到分完。
然後輪流抽取對方手上的牌,如果牌和自己手上的牌湊成了對子,就可以放下這兩張牌。
一直到最後,誰手上的牌最先放完,誰就贏了。
薑一純粹是拚運氣去抽牌,兩人也不講究個輸贏,最後一晚上薑一輸了五六次,舒伯華輸了十次多。
臨近十二點的時候,窗外響起了爆竹聲。
兩人放下牌來到小陽台邊上,看著外麵一片黑暗中,時不時某個地方亮起來,響起幾聲爆竹響。遠沒有後世那樣壯大絢麗的煙火秀奪目。
薑一想家了,想回到自己那個吃喝有外賣,夏天有空調,上班罵領導,下班躺平打遊戲的日子。
他想念早早過世的父母,猶記得媽媽會做上一大桌子好吃的菜,雞腿雞翅膀永遠都是自己的。以前看電視規定了時間,過年那幾天,隨便他想看到幾點都行。
爸爸會帶他去外麵放炮,他把炮仗點燃丟到水溝裏,看水花四濺。
薑一又想到了應淮。下一次見麵,他們要一起打遊戲,一起跨年,在新的一年,送出彼此的祝福。
薑一想了很多也不過是幾息的事情,等他回過神來時,是舒伯華遞給他的一個匣子。
“少爺,這是什麽?”薑一好奇。
舒伯華鼓勵的說:“等明天早上起來,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薑一笑著應下。
黑色的八邊形小盒子,拿在手裏有一定重量,盒子上畫著一些花鳥彩繪。薑一舉起盒子晃了晃,沒有聽到聲音。
……
“新年安康,薑一。”
“新年安康,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