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鑠看著交頭接耳的眾常委，心中有些好笑，沙瑞金的話既是警告也是提醒。
    “瑞金書記、振東省長，我是光明開發區的黨工委書記，關於"一一六"事件我說兩句。”
    沙瑞金與劉振東對視一眼，同時向裴景鑠頷首示意。
    "各位同誌，我讓審計廳查過大風廠近年來的財政數據。"裴景鑠將保溫杯順時針轉了三圈，"大風廠的賬本就像一塊被學渣寫滿了數學題的黑板，漏洞百出！
    大風廠資產評估報告有十七處關鍵數據被篡改，原始憑證卻在檔案室"意外"淋了酸雨。"
    他忽然輕笑一聲，鏡片後的目光掃過一眾常委，"巧的是，市檢察院反貪局當天的監控錄像也"恰好"故障。
    同誌們，很明顯，大風廠事件，已經讓某些腐敗掉的領導幹部站不住腳了！”
    會議桌下，高育良的牛津鞋跟碾過一片枯葉，那是今晨從三號院老槐樹上飄落的。
    他望著裴景鑠溫潤的側臉，忽然想起五年前在太學青幹班，校長裴一弘也是這樣笑著。
    “瑞金書記、振東省長，各位常委們，我建議就"一一六"事件成立全省反腐專案組，由省紀委牽頭、公安、審計、檢察院協同作戰。”
    裴景鑠將保溫杯重重扣在紅木桌麵上，
    "就從大風廠這十七處數據黑洞開始查，順著資金流向，把藏在幕後的"數學老師"請出來曬曬太陽。"
    會議室驟然安靜，高育良的牛津鞋底正緩緩碾磨那片枯葉，碎屑在駝色地毯上劃出新月狀痕跡。
    "景鑠同誌這個提議很及時。"沙瑞金端起青瓷蓋碗，碧螺春的清香隨著熱氣升騰，"不過涉及全省層麵的專案組，需要慎重考慮..."
    "我反對！"李達康突然拍案而起，"現在正是招商引資關鍵期，這麽大張旗鼓查案，外商怎麽看？光明湖改造項目的投資商..."
    裴景鑠突然笑出聲："達康同誌去年在京州市經濟工作會議上說過，法治環境才是最好的營商環境。怎麽，現在要改台詞？"
    他翻開桌上的文件，"這份補充協議顯示，產業園承建方和大風廠改製中標方，可都是京州城建集團。"
    高育良忽然輕咳一聲，枯葉終於在他鞋底化為齏粉，"景鑠同誌的心情可以理解。但辦大案要講政治、顧大局。我建議先由市檢察院自查，必要時省裏再..."
    "自查？"裴景鑠有些好笑地問，"育良書記、各位同誌，什麽樣的"意外"能讓高純度危化品精準潑灑在特定文件上？"
    劉振東忽然插話："上周省長信箱接到很多舉報信，投訴京州有"官商勾結侵吞國有資產"的情況。"
    省長的手指在桌麵敲出篤篤節拍，"這件事已經在網絡發酵，壓是壓不住的。"
    沙瑞金蓋上茶碗，青瓷與檀木相觸的脆響讓所有人挺直脊背。
    "舉手表決吧。"
    他目光掃過十二人橢圓會議桌，"同意成立專案組的同誌..."
    高育良率先舉手："既然是民主決策，我同意景鑠同誌的意見。不過要提醒專案組注意工作方法，不要搞冤假錯案。"
    有了高育良的帶頭，很快便舉起大片，裴景鑠忽然想起今晨路過三號院時，那棵百年老槐正在秋風中簌簌落葉。
    當"11票讚成"已成定格時，李達康才不情願地舉起了手。
    “怎麽，達康同誌有意見？有意見就提嘛，民主表決。”
    沙瑞金平和的話語卻是讓李達康坐立難安。
    “沙書記，我沒有意見。”
    “嗯，既然如此，那會議繼續。”沙瑞金始終保持著微笑，打壓一批，拉攏一批，這是他的執政風格。
    沙瑞金先是語氣緩和的談著漢東省的改革成績，像什麽京州、呂州的經濟速度已經趕上京城、滬城，全省gdp改開以來高速增長等諸多官話是徐徐道來。
    常委會一開就開幾個小時，這麽長的時間是怎麽來的，那就是說官話給撐起來的。
    不過這官話不說還真不行，上來就直奔主題，下麵的常委們該說他沙瑞金本事不行了。
    眼看官話說的差不多了，常委們的心情也平和多了，沙瑞金這才步入主題：
    “剛剛景鑠同誌用生動的比喻給我們揭露出了漢東省正麵臨的局麵。
    試問，一個部門、一個地區靠這些腐敗、道德低下的幹部，能搞好嗎？會搞出好成績嗎？不來的貪贓，哪來的枉法？！
    現在我們的主要責任已經不是去教育人民群眾了！而是該想想怎麽去教育幹部了！”
    沙瑞金的話很大膽，常委們都很吃驚地看著他，不過常委們也有些羞愧，作為省級領導，下麵的人出了問題，他們有一定的責任。
    沙瑞金語氣放緩，開始回憶光榮傳統：“你們不必吃驚，這就是我這次下去調研發現的事實。
    <戰爭到抗腳盆雞戰爭再到jf戰爭，這片土地是浸染了無數革命烈士鮮血的。
    成就很大，但是問題也不少啊！最嚴重的問題就是我們幹部隊伍的素質問題，坦率的說我們一些幹部的素質已經遠低於一般國民的素質了。
    這些幹部，嚴重的脫離群眾，群眾不滿意，群眾不高興，群眾不答應！
    因此，重溫一下我們的光榮曆史傳統，很有必要！”
    高育良眼前一亮，看來這位新來的省委書記很有政治智慧和水平啊。
    對於幹部問題的治理，其中一方麵就是上d課、搞教育，搞行之有效、走長期機製的d課教育。
    而另一方麵，則是肅清環境，改變現有的政治生態。
    看著坐在正中間筆挺的新書記，眾常委都有這樣一種感覺：這哪裏是巡撫，這分明是中書門下派來的欽差！
    而且這欽差手裏一定攥著一把金箍棒，誓要掀翻了整個漢東的桌子，攪翻了這漢東官場的一汪死水。
    各位老狐狸都在悄無聲息中便沉陷在了沙瑞金的掌控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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