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省委常委會(三)
字數:3701 加入書籤
省委秘書長張林安在聽沙瑞金說完要回顧光榮傳統後和沙瑞金打了聲招呼,起身走到了會議室門外。
沒一會兒,便帶著一位在座眾人都很熟悉的老同誌來到了現場。
哪能不熟悉?陳岩石,漢東省人民檢察院原常務副檢察長,漢東省的老革命,現在坐在主位上的一把手沙瑞金的養父!
很多人不喜歡他,說他就是塊老石頭,可是百姓喜歡啊!把他那成為“第二檢察院”。
漢東省委會議室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窗外蔚藍的天空壓著潔白色的雲,沙瑞金的目光掃過會議桌前的十二名常委,最終落在門口那道佝僂的身影上。
老人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藏青色中山裝,胸口別著褪色的d徽,腳步雖緩,脊梁卻挺得筆直。
“同誌們,”沙瑞金起身,聲音沉如鍾磬,“今天的常委會隻擴大到一個人,請我們的老革命、老同誌陳岩石來給大家講講傳統、上一堂d課。”
高育良的鋼筆在筆記本上頓住,一滴墨跡暈染開來。
瑞金書記這是搞什麽?省委常委會上居然找來一位老同誌講革命傳統?這次會議的主題可是討論人事任命啊喂!
他瞥向李達康,後者正盯著茶杯裏浮沉的茶葉,嘴角繃成一條直線。
沙瑞金將主位讓給了陳岩石,自己則下去坐在了劉振東的旁邊。
陳岩石的手按在講台上,骨節嶙峋如紮根在漢東省的百年老樹。
他開口時,嗓音帶著砂礫般的粗糲:“1945年,岩台攻堅戰。那年我十五歲,可指導員說,沒有入d的娃娃,沒資格背炸藥包,沒有資格加入尖刀班。”
會議室裏響起寫字的窸窣聲,十三位常委都認真仔細地聽著這位老人講話。
李達康抬頭,看見老人眼裏跳動著兩簇火。
“為了進入尖刀班、為了能背上炸藥包,我咬破手指,在入d申請書上多寫了兩歲,我的入d介紹人叫沙振江。”陳岩石的笑紋裏滲著苦澀。
裴景鑠笑了,沙振江,很熟悉的名字,好像在爺爺的戰地日記裏見過這個名字。
高育良和李達康對視了一眼,看來是心中想到一塊兒去了。
沙振江、沙瑞金,都姓沙,看來陳老和新來的沙書記這兩人之間……
“尖刀班十六個人,活下來的七個裏,有六個後來都成了烈士。”他頓了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講台邊緣,“沙振江,我的班長,衝在最前麵舉著小紅旗。鬼子的機槍掃過來,他胸口炸開六個血窟窿,還死死攥著炸藥包……”
沙瑞金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正是陳岩石口中的老班長沙振江的遺孤,幼年被陳岩石和戰友們從戰火中抱回的孤兒,陳岩石後來成了自己的養父。
“二順子接過了班長的炸藥包。”陳岩石的聲音突然拔高,像一把鏽刀劈開寂靜,“那孩子才十六歲,衝鋒前夜才被批準火線入d!他跌跌撞撞撲向城門洞,腸子拖在地上都沒停下……”
老人的手猛地拍在桌上,震得茶杯哐當作響,“導火索拉響時,他喊的是‘娘,兒沒給您丟臉’!”
正在想心事的高育良猛然驚醒。
此刻陳岩石粗糲的聲音砸在了高育良的心上,也砸在了一眾常委心上,砸開了“特權”二字。
原來我們d人最驕傲的特權,是率先赴死的資格。
李達康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光明峰項目強拆那夜,也是這個老人舉著火把擋在推土機前,嘶吼著“從我身上碾過去”。
當時他覺得陳岩石頑固得像塊花崗岩,此刻卻驚覺那背影與陳老話語中的二順子重疊,他們都把脊梁骨焊成了插進黑暗的標槍。
那一夜,幸虧陳岩石這塊頑固的花崗岩挺身而出,阻止了事態升級,不然今天自己怕是坐不了這裏聽陳老上d課了。
倒是祁同偉,淨給自己出餿主意,聽說他和山水集團的高小琴還有點瓜葛,等一會兒討論人事,自己鐵定參他一本。
“二順子用生命炸開了城門,總攻的號角吹響了。”陳岩石神情激動,仿佛自己又回到了當年那個年代,
“我這輩子最悔的,是戰後給二順子娘送烈士證。
大娘攥著證問我:‘一天d員,算數嗎?’
我說算!怎麽不算?咱d旗上的錘子鐮刀,有一半是像二順子這樣的人,用血淬出來的!”
陳岩石已是老淚縱橫,那雙渾濁、蒼老的眼睛,這時卻放著光芒。
裴景鑠有些感慨,這一世,自己出生在紅色家族,家裏大多長輩都參加過戰爭,老一輩人的精神深深刻在他的骨子裏。
陳老朦朧的眼睛猛然瞧見了坐在沙瑞金對麵的裴景鑠。
像,太像了!回憶湧上心頭,裴景鑠的身影逐漸與回憶中的老首長重疊。
“瑞金同誌這次問我,因為提前入d,提前離休沒能享受到副省級待遇,後悔不後悔?
我說不後悔,戰爭結束時,全軍召開政治工作會議,當時,政治部主任裴政首長說了這麽一段話:
"我們d領導下的軍隊能夠在一次次的戰爭中取得成功,最關鍵的就是我們d領導下的軍隊從不搞特權,唯一的特權是把犧牲和奉獻當成了特權。"”
沙瑞金和裴景鑠幾乎是同時開始鼓掌,兩人眼眶通紅。
掌聲如潮水漫過會議室,卻衝不散高育良眉間的陰翳。
法學教授出身的他慣於在條文間遊走,此刻卻被這赤裸的敘事刺得坐立難安。
他忽然想起趙立春某次酒後的嗤笑:“陳岩石?早該和那些炸藥包一起埋進上個世紀了!”
陳岩石挺直腰板,黨徽在燈光下泛著微芒,“和躺在岩台郊外的戰友比,我多活了七十多年,賺大發了!”
他忽然指向窗外,“看看那些寫字樓,哪棟底下沒埋著我們d人的骨頭?”
省委常委、副省長王浩低頭盯著會議紀要,紙頁上“陳岩石”三個字灼得他眼眶生疼。
三年前某次宴席,趙立春曾拍著他的肩膀說:“王浩啊,水至清則無魚。”
此刻陳岩石的質問如驚雷炸響,他忽然看清了,自己分明站在渾濁的河流中央,褲腳早已沾滿淤泥。
喜歡紅色家庭的我,在漢東巔峰對決請大家收藏:()紅色家庭的我,在漢東巔峰對決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