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私心,何處歸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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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鷗俯衝下石埡,用羽翼和足爪拍擊著翻湧的海麵。
於燕鷗而言相當劇烈的搏鬥,放在整片寬闊的海浪中,實在是微不足道。
葳蕤咬瓊實鳥串的動作停下了。
“回去?”他重複了一遍。
“什麽叫回去?”
粟弋聽見他語氣裏的疑惑,滿腔的勇氣好似被點燃了,然後在不純的引子下,燃成了一片怒火。
“哥哥,你難道不覺得羅浮很吵嗎?”
稚嫩的引誘變成了扭曲的質問。
“你是歌民的孩子,怎麽能留在異族的地方。”
“你該和我們回去,回到歌民的地方,回碎葉城去!”
葳蕤深深地望著粟弋。
粟弋看見葳蕤的眼神變冷了,像翠色的竹影被撇開,露出下麵尖銳冰冷的石頭。
他不由得打了個寒戰,語氣也軟了下來。
“哥哥,你還沒去過碎葉城吧,那是個很好的地方,有廣袤的草原和很高很遠的藍天。”
“碎葉城的四季都很安靜,尤其是早春,為了不太早吵醒沉睡的智慧之主,連牛羊的聲音都小小的,整片草原都隻能聽見草芽生長的聲音……”
葳蕤的眼神晃了晃。
他不是故意的。
主要是想到在星穹鐵道的世界裏,智慧神一般都指的是智識星神大機械腦袋劃掉)博識尊。
葳蕤啊葳蕤,你怎麽能笑呢?無論是別人的信仰還是大機械腦袋、啊不,博識尊,都不是應該嘲笑的東西啊!
而且按照碎葉城這個地名來看,粟弋說的智慧之主應該是……
葳蕤瞟了瞟粟弋衣角小小的火焰紋路,眼角控製不住地抽了抽。
啊!威嚴的,光輝燦爛的阿胡拉瑪茲達啊!請指引我的方向吧————
久遠的,死去的回憶攻擊了我。
葳蕤在心裏默念。
別翹啊!我的嘴角!
有什麽好笑的!想想亂拉麵向的鐵王八!想想當年把黑圈排到你腳下的奶媽!想想惡毒利刃衝進人群的dps!想想教了無數遍都不會轉身的演員們!
想想當年在冷龍峰牢的日日夜夜!
顯然,葳蕤成功了,因為他的眼神現在冷得像死了八百年。
粟弋直麵這死了八百年的眼神,停住了話頭。
空氣安靜了,隻剩潮水拍打海岸的聲音遙遙傳來。
“我很好奇。”
“你為什麽會突然說,我是歌民的孩子?”
葳蕤盯著粟弋:“我之前一直以為,你們被稱為[歌民],是因為你們獨特的、且行且歌的生活方式。”
“現在看來還有別的原因?”
“比如,固有的生理特征的原因?”
粟弋突然冷靜了下來,或者說,冷卻了下來。
他意識到了葳蕤話語裏暗藏的拒絕
那種迫切和狂熱倏地從他身上抽離。
僅剩的一點兒殘餘和一點兒固執催紅了他的眼圈,促使他繼續開口。
“你不是知道嗎?”
“歌民的聽力格外出眾,能從聲音的細微差別分辨信息,也能通過音調傳遞信息。”
粟弋固執地發問,又像是強調。
“你不是在飛船上已經使用過這種能力了嗎?”
“在你把我從那個怪物手中救下來的時候!”
“你不是在問我‘你還在等什麽’的同時催促我——”
“帶著你爺爺,去駕駛艙嗎?”
“你不是在嗬斥我‘快走’的時候告訴我——”
“向羅浮,快逃嗎?!”
綴在他眼角的那滴淚水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然後是下一滴,再下一滴。
他的淚水相當動人,尤其襯著他那張幼嫩的麵頰。
大部分時候,孩子的淚水能輕易打動別人的心弦。這無關乎看到的人是否感性,而是因為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出於生存的需求,對幼崽的保護烙印在絕大多數種族的基因內。
葳蕤臉上最後一絲笑意消失了,他用一種深深的、審視的眼神剖析著粟弋,就好像當年他也這樣望著那個狗比天策,看穿了天策吊兒郎當外表下,包裹著的那顆屬於天策將士始終熱忱忠誠的丹心。
葳蕤麵無表情,粟弋的耳邊卻響起了他平靜的聲音。
【葳蕤 悄悄地對 粟弋 說:粟弋,你是那麽傲慢的人嗎?】
粟弋瞪大了眼睛。
“不……”
不知道是在否認“傲慢”的評價,還是在否認些別的什麽。
葳蕤依舊沒有說話,隻嗤笑了一聲。
【葳蕤 悄悄地對 粟弋 說:不是傲慢,那就是逃避。】
【葳蕤 悄悄地對 粟弋 說:你在逃避什麽呢?】
【葳蕤 悄悄地對 粟弋 說:哦,你在逃避自己的恐懼啊。】
葳蕤近乎殘忍地,層層剝開了粟弋。
【葳蕤 悄悄地對 粟弋 說:為什麽,為什麽是我們遇到了造翼者。為什麽我們這麽孱弱,會被輕易拍成一灘血泊。】
【葳蕤 悄悄地對 粟弋 說:他們都死了,隻剩下我們三個!爺爺還受了重傷,現在還起不來,隻能臥床靜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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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葳蕤 悄悄地對 粟弋 說:羅浮很安全,但我們還是要回去的。到時候再遇見造翼者怎麽辦?或者遇見步離人,遇見慧駰……】
【葳蕤 悄悄地對 粟弋 說:這次沒有人擋在我前麵了!無論是擋在我前麵去死,還是擋在我前麵使我不會死。】
有鷗鳥落在旁邊,側著小腦袋看著這兩個奇怪的兩腳獸。他們並排而坐,彼此對視卻不發一言,一人冷漠,一人卻淚流滿麵。
【葳蕤 悄悄地對 粟弋 說:看起來很平靜,原來你一直在害怕啊。】
葳蕤發完了最後一行紫字,收起了私聊模塊,終於開了尊口。
“你其實知道的吧,我不是歌民。”
“我給你們遞話,用的是我自己的手段,而非你所謂的歌民能力。”
“寰宇這麽大,各個種族能力各異,看見一個有點類似的就要拉進你們民族去,”葳蕤頓了頓,麵上浮現一抹譏誚,“你是韓國人嗎?”
粟弋說不出話,隻能連連搖頭。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不應該是這樣的啊,葳蕤是被從星海裏打撈起來的,沒有來處也沒有去處,為什麽要拒絕他的邀請,明明,明明……
明明隻要葳蕤答應,就有了接納他的民族……
自己和爺爺,還有駕駛員大叔,就能平安回去了……
為什麽!為什麽不答應!
“羅浮,真有這麽好嗎?”粟弋問了出來,“要知道你可是外來人,他們不會接納你!”
“我都看見了,那天他們是拿槍指著你,把你押走的!”
“那歌民就會接納我嗎?”
葳蕤懶得聽了,單手用力撐了一下,站了起來。他居高臨下地望著粟弋,重複了一遍。
“歌民就會接納我嗎?接納因為你的一己私心哄騙回去的我?”
“恐怕就算是接納,也是作為工具的接納吧。”
葳蕤小聲嘟囔:“我說那天審訊怎麽用機械音呢,把我當歌民崽子了是吧。”
“那也比拿武器指著你好!”粟弋語氣裏的怨懟再掩不住,他逆著光,看不清葳蕤的表情,卻感覺到了莫名的羞恥,那種被當著眾人扒光的羞恥,即使這裏已經是丹鼎司相當寂靜的一角,並沒有什麽人。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葳蕤無語。
“來羅浮本來就是我的選擇,不是因為你們來我才順便來的。”
“我的家鄉的確回不去了,如果要我在這個宇宙選一個歸處,那隻有可能是仙舟。而不是別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地方。”
“你好好休養吧,你們走的時候如果我沒有別的事,我會去送你們。”
葳蕤歪著頭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
“其他時候就別聯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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