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西疆噩耗驚毒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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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京,武昌侯府。
    七月驕陽似火,烤得整個京城都像個巨大的蒸籠。然而,與府外那幾乎要將人融化的暑氣不同,武昌侯府的內院深處,卻總是繚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陰沉與壓抑,連帶著院中那些名貴的觀賞花木,都顯得無精打采,葉片蔫蔫地垂著。
    正堂之內,窗欞半掩,擋住了大部分刺眼的陽光,使得堂內光線略顯昏暗。上好的海南黃花梨木打造的家具,在幽光下泛著沉穆的光澤。空氣中,龍涎香的清雅與名貴茶品的醇厚交織在一起,本該是令人心曠痍的雅致氛圍,此刻卻因為主位上那個女人的存在,而變得如同凝固的冰塊般,透著徹骨的寒意。
    侯府大夫人荀氏,正端坐在鋪著蜀錦坐墊的太師椅上。她今日穿了一身石青色暗繡祥雲紋的褙子,頭上梳著一絲不苟的牡丹髻,幾支赤金嵌紅寶石的簪釵點綴其間,手腕上戴著一隻通透碧綠的翡翠鐲子。從外表看,依舊是那位出身書香門第、舉止雍容華貴的侯府主母。
    隻是,她那雙保養得宜的丹鳳眼微微眯著,眼角深深刻下的幾道細紋,以及唇邊那一抹若有若無的向下撇著的弧度,都泄露了她內心深處那份難以掩飾的刻薄與陰鷙。
    管家孫德全如同沒有骨頭一般,躬著身子侍立在荀氏的右下方,聲音壓得比蚊蚋還低,每一個字都透著小心翼翼與卑微:“……夫人,西域那邊剛剛傳回了加急的密報……據稱,瀚海蜃樓一役,出了天大的變故……那個……蕭玉辰,在混戰之中,據說是被一股突然殺出的強悍妖族勢力……給擄走了。如今……如今已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砰!”
    一聲脆響,荀氏手中那隻上好的汝窯天青釉茶盞應聲落地,四分五裂,滾燙的茶水濺濕了她名貴的裙擺,她卻恍若未覺。她猛地從太師椅上站起身,因為動作過急,寬大的衣袖甚至掃落了案幾上的幾件玉製擺件。
    她的呼吸在瞬間變得粗重而急促,那張平日裏總是帶著一絲矜持和疏離的麵容,此刻卻因為極致的情緒波動而扭曲起來,眼中迸射出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駭人亮光。
    “妖族……擄走?”荀氏先是難以置信地低聲重複了一遍,隨即,喉嚨裏發出一陣“咯咯”的怪響,仿佛卡著一口濃痰,緊接著,一聲尖利到幾乎要刺破人耳膜的、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惡毒快意的狂笑,從她口中猛地爆發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啊!真是天助我也!被妖族擄走了?!那還能有活路?!那些茹毛飲血、生吞活剝的畜生,怕不是早就把他……撕成碎片了!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哈哈哈哈!”
    荀氏的笑聲在空曠而壓抑的正堂內激烈地回蕩,尖銳,刺耳,充滿了病態的狂喜與深入骨髓的怨毒。
    她仿佛已經親眼看到了那個讓她恨之入骨、寢食難安的孽種,在妖獸的利爪獠牙之下,血肉模糊,哀嚎慘死的景象。
    那股積壓在她心中多年的怨氣、怒氣、妒氣、以及……那份因名譽受損而產生的強烈羞恥感,在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一個酣暢淋漓的宣泄出口,讓她整個人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喜訊”而微微顫抖起來,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孫德全被荀氏此刻的癲狂模樣嚇得魂飛魄散,不由自主地向後踉蹌了兩三步,垂下的頭顱幾乎要埋進自己的胸膛裏,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發出任何一點聲音,都會成為這位喜怒無常的主母發泄怒火的替罪羊。
    他伺候荀氏多年,深知其心狠手辣、睚眥必報的本性,但像今日這般近乎失心瘋的狂態,卻也是極為罕見的。這讓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那個被逐出家門的庶子蕭玉辰,究竟怎麽做到把這位一向自視甚高、注重顏麵的侯府主母逼到如此歇斯底裏的地步?
    然而,就在孫德全以為這位大夫人會一直這麽狂笑下去,直到力竭方休的時候,荀氏的笑聲卻又在下一個瞬間突兀地凝固了,如同被人當頭澆了一盆臘月的冰水,從頭涼到腳。
    她的臉色由方才的極度興奮與潮紅,迅速轉為一片鐵青,隨即又因為某種更深層次的恐懼而泛起病態的蒼白。眼中那駭人的亮光也迅速被更深的驚疑、不安、以及一種難以抑製的、幾乎要將她吞噬的恐懼所取代。
    “不……不對……”她失神地搖著頭,聲音因為情緒的劇烈轉變而變得沙啞不堪,仿佛被砂紙狠狠打磨過一般,失去了原有的華麗聲線,“那個孽種……他……他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死了!他命硬得很!當年……當年我費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手段,都沒能讓他胎死腹中!今年春闈之後,他更是……更是……”
    一想到今年春闈之後發生的事情,荀氏的臉色就更加難看,如同吞了一隻蒼蠅般惡心。那個孽種,不僅憑借著不知從何而來的狗屎運,高中狀元,名動京城。
    更是在翰林院大學士張懷瑾的收徒儀式上,當著滿朝文武以及禦京城眾多有頭有臉的人物麵前,將她精心設計,意圖陷害他意圖非禮貼身婢女柳綠兒,從而讓他身敗名裂、永無出頭之日的齷齪之事,以一種看似澄清誤會、實則釜底抽薪的方式,給當眾揭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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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最終因為蕭定邦那個蠢貨為了所謂的“侯府顏麵”和稀泥,以及她自己反應還算及時,當場“認錯”,事情沒有鬧到無法收拾的地步,但她荀氏,一個出身清流世家、一向以賢良淑德、母儀有度自居的武昌侯府主母,卻因此在整個禦京城的貴婦圈子裏,徹徹底底地丟盡了臉麵!
    那些平日裏與她曲意逢迎、互相吹捧的夫人們,表麵上依舊對她客客氣氣、禮數周全,但背地裏卻不知如何編排她、嘲笑她連一個身份卑賤的庶子都拿捏不住,反而被其狠狠反噬,落得個心思歹毒、手段下作、教子無方的惡名!
    這份深入骨髓的羞辱,比用任何刀子一刀刀割在她身上,都讓她感到更加痛苦和難以忍受!她荀家數代清名,都仿佛因為她一人的“失察”,而蒙上了難以洗刷的汙點!
    更讓她感到氣急敗壞和寢食難安的是,在那個孽種奉旨前往西域,途徑嶺州之時,她暗中聯絡了早就相識多年的雲霄樓柳青萍,並許下了千金重賞,務必讓那個孽種在荒山野嶺之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掉!
    她本以為萬無一失,那孽種必死無疑。可結果呢?偌大的雲霄樓,竟然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全軍覆沒!
    連個浪花都沒能翻起來!而那個該死的孽種,卻安然無恙地抵達了安西都護府,甚至還立下了什麽狗屁功勞!
    截殺的徹底失敗,不僅讓她損失了大量金錢和苦心經營的人脈,更讓她心中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和深深的恐懼——那個孽種,似乎遠比她想象中還要狡猾、還要難以對付!
    他就像一條蟄伏在陰暗角落裏的毒蛇,隨時都可能竄出來,吐著信子,給她致命一擊!
    “他一定還活著!”荀氏猛地抓住孫德全的手臂,枯瘦的手指因為極度的用力而指節發白,尖銳的、塗著鮮紅蔻丹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孫德全的皮肉裏,她的眼神中充滿了血絲,以及一種近乎歇斯底裏的瘋狂,仿佛一頭瀕臨絕境、卻又不甘心就此認輸、反而愈發凶殘的母狼。
    “說!他是不是還留著一口氣,是不是又像以前那樣,僥幸逃脫了?!他是不是正躲在哪個陰暗的角落裏,得意地嘲笑著我,等著回來報複我?!就像他那個下賤的娘一樣,死了那麽多年,陰魂還不散,還要留下這麽個孽障來日日夜夜地折磨我!”
    “夫人……夫人息怒……饒命啊夫人……疼……疼死老奴了……”孫德全被她抓得齜牙咧嘴,疼得冷汗直流,連連告饒,聲音都帶著哭腔,“老奴……老奴真的不知情啊!西域那邊傳回來的消息,確實隻說……隻是說他下落不明,並無確切的死訊啊!也許……也許他真的已經……”
    “下落不明……就是還沒死!就是還有可能回來!”荀氏一把將孫德全狠狠地推開,孫德全一個趔趄,狼狽地撞在了旁邊的多寶格上,上麵的幾件瓷器擺件“稀裏嘩啦”地掉下來,摔了個粉碎。
    她胸口劇烈地起伏著,眼神狠厲得如同要將人生吞活剝一般,聲音也因為激動而變得尖銳刺耳:“給我查!立刻!馬上!不惜一切代價!動用侯府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銀錢!發布江湖懸賞令!告訴那些見錢眼開的江湖草莽!告訴那些唯利是圖的邊境馬匪!告訴所有能用得上的人!無論誰,隻要能提供那個孽種確切的消息,賞黃金千兩!若是能提著他的頭顱來見我,賞金……賞黃金萬兩!封妻蔭子!”
    荀氏幾乎是嘶吼著下達著一道道不顧後果的命令,聲音因為極致的激動而變得尖銳刺耳,充滿了不顧一切的瘋狂與偏執。
    “活要見人!死……我要親眼見到他的屍骨!我要把他挫骨揚灰!讓他永世不得超生!否則,我一日不得安寧!我荀家列祖列宗在天之靈,也一日不得安寧!我們武昌侯府,也一日不得安寧!”
    “老奴……老奴遵命!老奴這就去辦!一定辦妥!請夫人息怒,千萬保重貴體啊!”孫德全被荀氏此刻的癲狂模樣徹底嚇破了膽,連滾帶爬地退出了正堂,仿佛身後有擇人而噬的惡鬼在追趕一般,一刻也不敢多留。
    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這位大夫人,怕是真的要徹底瘋魔了!為了對付一個早已被逐出家門的庶子,竟然不惜下此血本,動用如此大的陣仗!
    待正堂之內隻剩下自己一人,荀氏臉上的表情在極致的狂喜、深深的恐懼、以及滔天的怨毒之間不斷變幻,顯得格外猙獰可怖。
    她像是被困在無形囚籠之中的受傷野獸,煩躁不安地在堂上來回踱步,華貴的裙擺在冰冷的金磚地麵上拖曳出“沙沙”的聲響。口中不停地發出含糊不清、卻又充滿了惡毒意味的咒罵聲,那些字眼,若是被外人聽了去,定然會驚掉下巴,難以相信這會是出自一位出身書香門第的貴夫人之口。
    片刻之後,荀氏似乎終於下定了某種更加陰狠的決心,腳步猛地一頓,眼神中閃過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陰毒光芒。
    她一甩那繡著繁複牡丹圖案的寬大衣袖,步履匆匆,甚至有些踉蹌地朝著侯府深處,一處早已荒廢多年、幾乎被人徹底遺忘的偏僻小院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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