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狂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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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辰時。
陽光穿透雕花窗欞,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浮動的塵埃在光柱裏翻滾。
李青胸口的怒火像被這光線點燃的柴薪,終於衝破了隱忍的界限。
他猛地揚起手,“啪”的一聲脆響在屋裏炸開,趙景和臉上瞬間浮起五道清晰的指印。
他踉蹌著後退半步,眼神裏閃過一絲錯愕與慍怒,卻終究沒敢作聲。
這時,趙景和身後那個穿著青布長衫的年輕人往前挪了半步,他微微抬手,像是想替父親辯解,又帶著幾分怯懦地收回手,咬著下唇,聲音帶著點顫音:“李叔,這事……這事也不能全怪我爹。”
趙誌淳站在一旁,手裏把玩著玉佩,頓了頓才慢悠悠開口,語氣裏帶著幾分敷衍的開脫:“畢竟那些人辦事不力。”
“沒腦子嗎!”
李青猛地轉過身,指著趙景和的鼻子,聲音陡然拔高:“我早就跟你們說過,東都那些人是留著打探消息的棋子,不是讓你們隨意動的!
你倒好,淨給我惹些沒必要的麻煩,現在好了,安插的死士全被他拔幹淨了,我們在東都成了睜眼瞎!”
他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氣得不輕,說話時唾沫星子都濺到了身前的案幾上。
趙景和捂著發燙的臉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憋了半天終於梗著脖子道:“大哥,是我失察了!我現在就帶人把那些藏在鬆州的探子全都抓出來,我倒要讓孟皓清知道,什麽該碰,什麽不該碰!”
“你給我閉嘴!”
李青怒喝一聲,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你以為孟皓清是傻子?他既然敢動手,早就把後路清幹淨了,他的探子恐怕天亮前就撤得無影無蹤了!
你現在過去,不是自投羅網是什麽?給我老老實實在家呆著!”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呼吸,走到窗邊望著外麵的庭院,頓了頓才沉聲道:“眼下最重要的,是等這次陛下檢閱將士時,能不能把和親的事情談妥。
若陛下點頭,肯將公主嫁給誌淳,那我們在大西北的根基就算穩了,日後大可安享晚年;若是談不成……”
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那就隻能借土著的手,冒險打一場內戰,反正我們也沒什麽可損失的。所以這幾天,你們父子倆都給我安分點,千萬別再給我惹事。”
趙誌淳卻不以為意地搖著扇子,嘴角勾起一抹輕佻的笑:“李叔您多慮了,怕什麽?就憑我的手段,想拿下那萱靈公主,還不是手到擒來?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陛下和孟家就算不樂意,又能怎麽樣?”
李青回頭瞪了他一眼:“你想得太簡單了!
她現在身邊全是孟府的人護著,先不說孟皓清手下那些眼線遍布東都,單是整日圍著她轉的趙湘和陳錦初,那都是實打實的強力武夫,你以為憑你那點能耐,能動得了她?”
趙誌淳輕哼一聲,扇子“啪”地合上,語氣裏滿是不屑:“哼!怕什麽?我身邊有沙彬在!
他可是化神初期的修為,在整個鬆州都排得上號,區區一個孟皓清,算個屁啊!
這次我去東都,正好好好殺殺他的威風!不就是仗著他爹是公爵嗎?
我李叔當年為陛下征戰沙場,立下的功績絲毫不輸他孟司溫,憑什麽他爹能當公爵,您卻隻是個侯爵?”
“少廢話!”
李青皺緊眉頭,語氣嚴厲起來:“我告訴你,這次去東都,你給我夾起尾巴做人,老老實實地!
別以為那裏是咱們的鬆州,能讓你夜夜笙歌、胡作非為!
孟皓清那小子看著年輕,心思深沉得很,可不是好惹的,你那個什麽沙彬,在他眼裏恐怕還不夠看的!”
趙誌淳卻擺了擺手,臉上露出幾分陰狠的笑,不以為然道:“李叔,您就是太謹慎了。
想當年您和我父親跟著陛下出生入死的時候,他孟司溫還不知道在哪呢,憑什麽他就能壓您一頭?
這次我去東都,非得好好給他們孟府一點教訓不可!
嗬嗬,聽說孟皓清手裏有四個女人呐,還真是浪蕩,長公主我自然動不了,可其餘三個……我倒要讓她們嚐嚐,成為我掌上玩物的滋味!”
說罷,他眼中閃過一絲淫邪的光,扇子在掌心輕輕拍打著,仿佛已經勝券在握。
李青望著窗外陽光,長長地歎了口氣,那聲歎息裏裹著說不清的疲憊與沉重。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趙誌淳身上,語氣帶著不容置喙的嚴肅:“去了東都,你給我收斂些性子,少起那些沒用的幺蛾子。
把我這封奏報收好,等陛下檢閱完將士的第二天早朝,務必準時啟奏。
這一遭成與敗,全看這最後一哆嗦了,半點差錯都出不得。”
他說著,從案幾上拿起一個密封好的錦袋,遞過去時指尖微微發顫,顯然這封奏報在他心中分量極重。
趙景和捂著臉站在一旁,臉上的紅痕還未褪去,他望著李青,語氣裏帶著幾分遲疑:“大哥,話說回來,你是真的信得過那些土著人嗎?
那個叫阿古喬的,可是出了名的老謀深算。
當年他在西北諸多部落的紛爭裏遊刃有餘,最後還能全身而退,那份手段我們都是親眼見識過的。
況且跟我們打交道這些年,他心裏到底打著什麽算盤,我們多少還是能看出些端倪的,難保不會反過來咬我們一口。”
李青走到茶爐邊,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氤氳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眉眼。
他呷了口茶,緩緩開口:“他們沒得選。
想要獨立出來,在西北這塊地界上掙得話語權,阿古喬隻能把寶壓在我們身上。
而且這些年,那些號稱‘西北狼勇士’的土著人,不一直忍辱負重,受著我們大尉的欺壓嗎?
我們和他們,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誰也別指望誰能真心相待。”
他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輕響:“說實話,我本來也沒打算真能造反成功。你看看崔炎,看看桑允,再看看許梁,這些年明著暗著想要起事的,哪一個有好下場?
最後不都落得個身敗名裂的結局?我們……還是算了吧,沒那份逆天改命的能耐。”
他沉默片刻,指尖在茶杯沿上輕輕摩挲著,又道:“我們真正的盤算,不過是抓住陛下不願輕易發動內戰的心思,借著這層由頭,在大西北徹底站穩腳跟,保得一方安穩就夠了。
真要扯旗造反,那是把整個身家性命都賭進去,太險了。”
趙景和卻聽得有些不忿,往前湊了兩步,語氣裏帶著幾分慫恿:“大哥,可這些年陛下賞賜我們的金銀財寶,堆起來都能成座小山了,足夠我們招兵買馬,拉起一支像樣的隊伍。
既然有這樣的家底,我們為何不幹脆反了算了?何必繞這麽多彎子?
你想想,當個一方霸主哪有當皇上舒服?反正大哥你也姓李,這天下本就該姓李,就算換個人坐那龍椅,不還是咱們李家的天下?”
李青聞言,猛地放下茶杯,茶水濺出些在衣袖上,他抬起手按著額頭,一聲長歎裏滿是無奈:“景和啊……你這腦子什麽時候才能靈光一點?
少做這些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這天下姓李的多了去了,可真龍天子隻有一個。
陛下在龍椅上坐了這麽多年,根基早就穩如泰山,豈是我們這些人能撼動的?
真要動了反心,最後怕是連骨頭渣都剩不下。”
他說著,眼神裏閃過一絲疲憊,顯然這樣的話已經說過不止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