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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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戌時末。
    城西。
    夜色如墨,濃稠得仿佛化不開的墨汁,將整個市集籠罩得密不透風。
    豬肉攤那盞昏黃的油燈在夜風裏搖曳,燈光忽明忽暗,映得案板上殘留的肉末和血跡更顯斑駁。
    白日裏喧鬧的人群早已散去,隻留下零星的腳印和散落的菜葉,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肉腥味和市井的煙火氣。
    兩個屠夫正忙著收拾攤子,動作麻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
    其中一個屠夫彎腰將剩下的半扇豬肉扛在肩上,沉甸甸的肉壓得他腳步微沉,正要往鋪子後麵的儲藏室走去,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旁邊的巷子裏閃了出來,悄無聲息地擋在他的麵前。
    那屠夫瞳孔猛地一縮,瞬間皺起了眉頭,多年的警覺讓他下意識地想要凝聚氣息,可還沒等那股勁提上來,對方的手刀已經快如閃電般劈在他的脖頸上,他連哼都沒哼一聲,便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
    此時,鋪子門外那張油膩的木桌後麵,另一個屠夫正低著頭,手裏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菜刀,專注地切著剩下的幾塊豬肉,刀刃與案板碰撞發出“咚咚”的悶響。
    忽然,他的耳朵微微動了一動,像是捕捉到了什麽細微的聲響,握著刀的手猛地一頓,眼神警惕地朝身後瞥了一眼,剛想轉過身去查看,一道冰冷的聲音如同臘月的寒風般自身前響起:“切二斤豬肉。”
    那屠夫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隻見對麵站著一個人,身上裹著一件寬大的黑袍,頭上戴著兜帽,兜帽壓得極低,幾乎遮住了整張臉,隻能看到一點尖尖的下巴,看不清具體的容貌。
    昏黃的燈光照在黑袍上,投下一片深沉的陰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神秘與壓迫感。
    屠夫的目光在對方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又低下頭,繼續切著肉,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打烊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常年在市井裏打磨出的粗糙感。
    然而,對麵那人似乎並不在意,依舊用那冰冷平淡的語氣回了一句:“怎麽,送上門的生意都不做?還是說,你在這兒擺攤,另有別的目的?”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刺破了表麵的平靜。
    屠夫握著菜刀的手猛地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刀身也因為他的動作而輕輕顫動了一下。
    他沉默了幾秒,眉頭緊緊皺起,再次開口時,語氣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要瘦的還是肥的?”
    對麵那人沒有絲毫猶豫,清晰地說道:“一斤瘦的,一斤肥的。記住,瘦的不能帶一點肥,肥的也不能摻一點瘦,我要分得清清楚楚。”
    屠夫不再說話,從案板上拿起一塊上好的豬肉,隻見他手腕翻飛,手裏的菜刀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豬肉上快速遊走,刀鋒劃破皮肉的聲音清脆利落。
    不過三兩下的功夫,他就精準地切好了兩斤肉,瘦的那斤晶瑩剔透,不見一點肥膩;肥的那斤則油光鋥亮,沒有一絲瘦肉夾雜。
    他用兩張油紙分別把肉包好,然後往前一推,說道:“一兩白銀。”
    對麵那人卻沒有去接,反而語氣帶著一絲嘲諷地說道:“我什麽時候說過讓你分開裝了?”
    屠夫猛地握緊了菜刀,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刀身幾乎要被他捏碎。
    他緩緩抬起頭,眼神銳利如刀,直直射向對麵的黑袍人:“你恐怕根本不是來買肉的吧,你是故意來找茬的?”
    話音剛落,對麵那人緩緩抬起了手,摘下了頭上的兜帽。
    恰逢一縷皎潔的月光穿過雲層,正好照在他的臉上,露出一張棱角分明、俊朗異常的麵容。
    孟皓清看著眼前的屠夫,眼神冰冷,語氣帶著一絲玩味地說道:“是啊,從你聽到動靜卻故作鎮定的時候,你不就已經知道了嗎?
    話說回來,你一個滿介巔峰的高手,屈尊在這市井裏賣豬肉,是不是有點太屈才,太大材小用了?”
    屠夫聽到這話,雙眼猛地瞪大,臉上寫滿了震驚,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不再掩飾,手中的菜刀猛地一揮,帶著呼嘯的風聲朝孟皓清砍了過去。
    孟皓清早有準備,迅速展開手中的鐵扇,“哐當”一聲脆響,鐵扇精準地格擋在菜刀上,巨大的衝擊力讓兩人之間的那張木桌瞬間被震得四分五裂,木屑飛濺。
    孟皓清穩穩地站在原地,而那屠夫被震得後退了兩步,隨即他眼中凶光畢露,再次手持菜刀竄了上來,招式狠辣,招招致命。
    孟皓清不慌不忙,身形如同鬼魅般靈活躲閃,就在屠夫的刀即將砍到他身上時,他瞬間出手,精準地抓住了屠夫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擰,同時腳下一掃,那屠夫便身不由己地被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身後的豬肉攤上。
    隻聽“劈裏啪啦”一陣亂響,整個豬肉攤被砸得四分五裂,案板、刀具、剩下的肉散落一地。
    孟皓清站在原地,悠閑地扇著鐵扇,目光落在倒在地上的屠夫身上,緩緩說道:“說起來,以你的身手,想要摸進都察院,確實是綽綽有餘。
    但我很奇怪,你毒殺張大人這件事,以你的本事,一刀斃命豈不是更幹脆利落,為何要多此一舉用毒?”
    那屠夫躺在地上,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著,剛才被孟皓清抓住的手腕上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疼痛感,仿佛有火在裏麵燃燒。
    他喘著粗氣,臉上血色盡失,卻依舊硬氣地說道:“我栽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孟皓清輕笑一聲,搖了搖頭:“別這麽急著下定論。
    你忘了,你還有個兄弟在後麵暈著呢。
    你們倆,應該是死士吧?
    在東都潛伏了這麽長時間,隱姓埋名做個屠夫,倒是挺能忍的。
    向明遠這次喚醒你們,竟然是讓你們來殺我老師……你說,這筆賬該怎麽算,你該不該死?”
    屠夫聽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隨即輕哼一聲,語氣帶著一絲決絕:“各為其主罷了,能為侯爺效力,我死而無憾,反正我也不虧!”
    話音剛落,他猛地一咬牙關,嘴角瞬間溢出一絲黑血,雙眼猛地翻白,頭一歪,便沒了氣息。
    就在這時,趙懷恩拖著另一個昏迷的屠夫從鋪子後麵走了出來,他將手裏的人隨手一丟,那人“咚”地一聲摔在地上,早已沒了呼吸。
    趙懷恩有些無奈地說道:“哎!大人,您剛才打暈他之後,我就在旁邊守著,也不知道這小子什麽時候醒的,等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自盡了。”
    孟皓清看著地上兩具屍體,搖著扇子淡淡說道:“罷了,他們這種死士,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就算活著,也不會吐露任何事情。
    李青培養出來的死士,咱們又不是第一次見識,從來沒有叛變的可能。
    走吧,讓兄弟們過來收拾一下這裏,別留下什麽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