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福兮禍所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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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在正午之前,趙延年、韓文及時趕回了平虜燧。
張威望眼欲穿,十名從高闕塞趕來的騎士也做好了出發的準備。如果不是擔心趙延年,也許已經走了。
看到趙延年及時返回,而且帶著一匹神駿的白馬,所有人都心情複雜。
人回來了是好事,但這匹馬一看就不是普通馬,想必主人也是不是普通匈奴首領。現在馬被趙延年帶回來了,是人被趙延年殺了,還是與趙延年有舊?
趙延年幾個月前剛從匈奴歸來,他的身份至今沒有查明。他提供的那幾個名字都是死人,並不能確認他就是九原太平裏人。
隻是這幾個月來,趙延年的表現讓人比較放心,武藝又的確出眾,王塞長這才將他留在了塞內。
如果他和匈奴人還有瓜葛,情況就是另一回事了。
趙延年回到塞內,沒來得及喝一口水,就先匯報了相關情況。
騎白馬的的確是匈奴右大將,駐地留此一百多裏,具體人數沒看到,至少有幾千人。
“馬是怎麽回事?”張威搶先問道。
“他給的。”趙延年一五一十,將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
他還沒說完,張威的臉色就變了。“老弟,你留在平虜燧幫我吧。”
“那當然。”趙延年對那幾個騎士說道:“請諸位兄長盡快回高闕塞報信,來人是右大將,這一戰不會輕鬆,請王塞長盡快……”
趙延年還沒說完,就被張威打斷了。“王塞長自有方略,他們將消息送回去就行了。還有,你讓他們把這匹馬帶回去,證明……”
“不行。”趙延年一口拒絕。
張威向他連使眼色,急道:“我平虜燧物資有限,養不了這麽好的馬。你讓他們帶回去,交給王塞長,也好證明你說的情況。”
說完,不由分說,搶過趙延年手中的韁繩,交給了其中一個騎士,催他們立刻出發。
那騎士看了趙延年一眼,又低聲和張威交待了幾句,匆匆上馬,急馳而去。
張威將他們送到門口,看著他們離開,隨即下令關閉塞門,注意觀望,做好戰鬥準備。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所有人都不再閑聊,沉默的收拾武器,準備戰鬥。
趙延年的心情也很沉重。
加上廚子、馬夫,平虜也就十幾個人,隻要右大將派人包圍這裏,能撐半天就算運氣。
安排完了準備工作,張威將趙延年拉到一旁。“你還想留著那匹馬?”
“當然,那是右大將送給我的。”
張威歎了一口氣。“兄弟,不是我賣老,這匹馬,你保不住。”
“為何?”
“有兩個原因。”張威舉起手指。“第一個原因我剛才已經說了,這匹馬要專人伺候,而且要好料,你養不起。別說在平虜燧,就算到了高闕塞,也一樣。你知道一匹馬要吃多少糧嗎?”
趙延年皺了皺眉。“我在高闕塞內,看到一匹戰馬的配額是十二人的口糧。”
“對,一匹馬的口糧相當於十二個人,那還是普通的馬。這麽好的馬,除了糧食,還得喂鹽,喂豆,每天還要帶出去蹓,就算你都會,你有這麽多時間嗎?還是說,你準備再買一個馬奴,專門伺候它?”
趙延年的眉頭皺得更緊。
他知道張威說得對。
在草原的時候,雖然他不幹活,卻也知道養馬其實是件非常麻煩的事,不像牛羊。
最重要的一條,馬的食量非常大。
幾乎整天都在吃,拉得還多。
馬還不像牛,可以反芻,所以夜裏還要爬起來喂草料。
所謂馬無夜草不肥,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這還是普通的馬。
這匹馬如此神駿,喂養自然也更麻煩,不僅需要錢,更需要時間,還要有足夠的經驗。
很可惜,這三樣,他一個也沒有。
如果由他親自喂養,用不了多久,這馬就廢了。
這個問題,他在回來的路上就在考慮了。想出的辦法隻有一個,就是張威說的,買一個會養馬的奴隸。
前提是他有錢,要有很多錢。
養這麽一匹馬,等同於養活二十個人。
“說第二個。”趙延年揉了揉眉心。
“這麽好的馬,眼紅的人肯定多。向你討,你不給,就得罪了人。就算他們不敢明搶,也有無數的陰招對付你。以前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現在會給你翻來覆去的查,最後不僅馬保不住,人也沒了。”
張威喘了一口氣,又道:“最重要的一件事,右大將送這麽好的馬給你,誰還能信你和他沒瓜葛?大戰之際,誰能留一個敵我不明的人在身邊?”
趙延年歎了一口氣,明白了張威的意思。
他如果騎著這匹馬回去,大概率會被直接關起來,能不能重見天日,就看王塞長的良心了。
將他留在平虜燧,馬送回高闕塞,是張威能做的最好選擇。
即使如此,他也是擔了風險的。
萬一平虜燧被攻破,他可能會被扣上通敵的罪名,張威也有失察的責任。就算戰死了,家屬能不能拿到撫恤也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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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說張威懦弱、世故,但他想不出更妥善的辦法。
他沒有再說什麽,以免牽連張威。
馬已經被帶走了,戰後再去討就是,沒必要把為他著想的張威往火坑裏推。
“多謝張兄。”
“你能明白就好。”張威拍拍趙延年的肩膀。“以你的武藝,隻要想上進,將來做了官,什麽樣的好馬沒有?不要計較一時得失。”
趙延年笑笑,沒有回答。
這時,烽火上響起了大喊聲:“敵情——”
示警的鼓聲響了起來,顯然有敵人接近,而且是大批的敵人。
張威顧不上多說,飛奔上燧。
趙延年也沒多想,飛身而起,幾個縱躍,直接從烽火台的外麵攀了上去,搶在張威之前趕到烽火台頂。
放眼看去,地平線上,一片煙塵。
粗粗一看,至少百騎。
張威回頭看了趙延年一眼,額頭全是汗珠。“你們回來的時候,後麵有人跟著嗎?”
“遠遠的有,但沒這麽多,也就兩三個人。”
“該死的胡狗,又來這一手。”張威罵了一句,扶著牆緣,大聲喝令。“弓弩手,準備射擊。”又對身邊的戍卒說道:“快,舉烽,點苣。”
“喏。”戍卒大聲答應,迅速行動起來。一個將兩隻烽籠升起,一個點起積薪。
片刻間,兩道煙塵直衝雲霄。
過了一會兒,遠處山頭上的另一個熢燧也升起了烽籠,點起了積薪,將消息傳遞下去。
“怎麽回事?”看到這一切都完成了,趙延年才抓緊時間,問了一個問題。“他們是跟著我來的?”
“差不多。”張威吐了一口唾沫,眼神凶狠。“他們派兩三個人遠遠的綴著你們,然後再派百餘騎跟在後麵,卻不讓你們看到。如果你們以為隻有兩三個人,中途休息。後麵的人就會包抄過來,直接殺掉你們。如果你們一直跑,他們就會跟到烽燧,看看有沒有機會直接破門。但凡我們今天大意一點,平虜燧就沒了。”
趙延年明白了,忍不住也罵了一句。“果然狡猾,這是拿我和韓文當掩飾啊。”
“正常,在我平虜燧待一年,你就什麽都懂了。要我說,你這麽好的身手,留在高闕塞太可惜了。要是在平虜燧,隔三岔五的出去抓俘虜,誰還敢懷疑你?老東西糊塗。”
趙延年打斷了張威的吐槽,指著遠處漸漸聚集的匈奴人。
“他們是一個烽燧一個烽燧的打下去,還是……”
張威瞅了趙延年一眼,忍不住笑了。“不會的,他們有機會才偷襲,沒機會就直接南下,搶一撥就走。”他歎了一口氣。“朔方、五原的百姓要倒黴了。辛苦了一年,最後被這些胡狗一把火燒光。如果平陵侯的反應能快一些,別讓百姓被擄走,就算是萬幸了。”
趙延年沒吭聲。
他聽王塞長說過,平陵侯就是蘇建,也就是蘇武的父親。去年隨車騎將軍衛青出擊,奪取河南地,因功封侯,眼下負責督建朔方、五原兩郡。
蘇建有兵,但能不能擋住右大將,卻不好說。
右大將有萬騎,如果傾巢而出,僅憑蘇建的兵力,大概率是擋不住的。
他能做的,就是讓匈奴人不敢久留,盡快出塞。
趙延年看著遠處越聚越多的匈奴人,心急如焚。
他第一次真切的意識到,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他就算身手再好,也不是大宗師,不可能一個人殺入右大將的大營,斬首而歸。
“你下去休息吧,聽韓文說,你昨天一夜沒睡。”
趙延年本想留在烽火台上,可是看看一旁的戍卒,又放棄了。
張威信他,不代表所有人都信他。
因為那匹白馬,現在所有人都懷疑他和右大將的關係。
也許右大將贈馬,就存了這個目的。
但他不願意這麽想。
他寧願相信,右大將贈馬,隻是出於強者對強者的欣賞。
以當時的情況,如果右大將不肯,他強搶的機會幾乎為零。
“行,我睡一下。如果有事,立刻叫我。”
“放心,少不了你的。”張威拍拍趙延年的肩膀,遞過來一個堅毅的眼神。
趙延年看懂了,拱拱手,轉身下了烽燧。
韓文迎了過來,領著他去休息的廬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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