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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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回到殿中,在趙延年剛剛坐過的席上落座,腰背挺直,目光灼灼,看著猶在沉思的天子。
過了片刻,天子收回思緒,看著眼前的霍去病,嘴角不自覺的挑起。
“你覺得這個趙延年如何?”
霍去病不假思索。“與臣所料不同。”
“哦,怎麽個不同法?”
“臣本以為他正當年少,又有一身好武藝,本該是慷慨激昂之人,沒想到沉默寡言,儼然老朽。”
天子啞然失笑,摸著下巴,眼神又有些遊離。“是啊,我也沒想到,他尚未冠弱,卻已經在修道養生了。不過……”他沉吟了片刻,幽幽說道:“這也許就是天意吧。”
霍去病不解,但他沒有問。
以他對天子的了解,知道天子對趙延年興趣很濃,遠遠超出了之前的預期。
天子本以為趙延年隻是一個勇士,召他入朝為侍衛,以便他能朝夕請益。沒曾想趙延年不僅武藝好,還通曉道術,與天子的愛好不謀而合。
天子雖然剛到而立之年,卻對長生久視等道術非常著迷。
“你有空,與他多往來,學學這……”天子回憶了一下趙延年的古怪姿勢,又道:“他說那一式叫什麽了嗎?”
霍去病搖搖頭。
說實話,他對趙延年那個練武的姿勢本來就沒什麽興趣,一動不動的站著有什麽意思?後來聽說是修行,就更沒興趣了。
天子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知道霍去病有些失望,趙延年少年老成,與霍去病也不是同一類人,但他還是希望霍去病能和趙延年多接觸,學習他的武藝。
就算不修道,強身健體也是好的,更何況趙延年也說了,練習此式,讓他比別人速度更快,力量更強,這都是習武的基礎啊。
“我看他懷陰抱陽,一氣通天,就叫通天式吧。你有空,多練習。”
霍去病不置可否。
——
趙延年出了溫室殿,憑著記憶往回走,倒也沒費什麽力氣,就回到了值廬。
但他一路低著頭,也沒看到什麽風景。
在宮裏行走,莫名的覺得壓抑,別說東張西望了,連頭都不敢多抬。殿外當值的衛士也像木頭人似的,站得筆直,一聲不響。別說搭話了,臉上連個笑容都沒有。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在這樣的地方待上幾年,趙延年就覺得頭皮有點發麻。
回到值廬,坐在床鋪上,趙延年發了一會兒呆,想不出有什麽事可以做,索性盤腿坐在床上,準備靜坐。
剛調整好呼吸,門外就響起了東方朔的聲音,隨即有人敲門。
“趙君,你在裏麵嗎?”
趙處年連忙起身,開了門,見門外站著兩人。
一個是東方朔,另一個也是文臣模樣,隻是身材不高,也就是七尺模樣,年紀大約四十上下。
趙延年第一眼看到此人,就覺得眼熟,隻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東方兄,這位是……”
東方朔擺擺手。“進去說話。”說著,彎腰進門。
值廬不算高大,對東方朔這樣的巨人來說非常局促。進屋之後,他就順勢坐下了。
那中年人拱拱手,也跟了進來,坐在東方朔身邊,打量著趙延年。
趙延年有些局促,有點來者不善的感覺。
東方朔說道:“聽說你剛剛去見天子了?”
“是的,剛回來。”
“還好吧?”
“還好。”
東方朔點點頭,轉身看向中年人。“這位是博士段仲,大儒董公的弟子。他有些事,想問問你。”
趙延年心裏咯噔一下,知道為什麽覺得此人眼熟了。
原來是段叔的兄長,弟兄倆的相貌有相似之處。
“原來是段君,久仰久仰。”
段仲笑笑。“你聽說過我?”
“聽說過。在草原上時,段君經常提起你。”趙延年主動提起了段叔。
段仲這麽快就找上門來,想必等了不是一天兩天,躲是躲不過去的,不如直接麵對。
段仲和趙延年寒暄了幾句,問了一些段叔在草原上的經曆,最後才問起了段叔的死。
趙延年早有準備,一口咬定自己不知情。
事實也是如此,當時段叔隨於單拋下眾人,攀山逃亡,他之後就沒見過兩人。至於段叔是怎麽死的,他更是一無所知。
他坦然將前後經曆說了一遍,然後靜靜地看著段仲。“很慚愧,讓博士失望了。”
段仲的確很失望,但是他從頭至尾看著趙延年,沒發現趙延年有一點說謊的跡象。從趙延年描述的經過來看,他也的確不清楚段叔最後遭遇了什麽。
事實清楚,邏輯通暢,他找不到一點破綻。
就算他懷疑趙延年庇護桀龍,他也沒有拿得上台麵的理由。
無奈之下,他隻得起身告辭。
東方朔沒有急著走,等段仲離開之後,他掩上門,看著趙延年。“你當真不知道是誰殺了段叔?”
趙延年無聲的笑了。他看著東方朔,輕聲說道:“我真不知道。但是我很想知道,就算段仲知道了,又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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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親複仇乃春秋大義。知道是誰殺了他的弟弟,他當然要複仇。”
“怎麽複仇?是手刃仇人,還是利用他手裏的權力?”
“有區別嗎?”
“有。”趙延年斬釘截鐵的說道:“如果是手刃仇人,那是他個人的事。如果利用他手裏的權力,那就是公報私仇。難道這也是儒家允許的?”
東方朔愣了片刻,沉吟道:“至少不反對。”
趙延年乘勝追擊。“你不覺得這有問題嗎?”
東方朔苦笑著瞅了趙延年一眼。“你似乎對儒學有些成見。”
趙延年反唇相譏。“你這是欲加之罪。”
兩人相視而笑。
東方朔坐了一會,起身告辭。出了門,他又對趙延年說道:“我知道你和匈奴人比較熟悉,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這裏是長安,是未央宮,是大漢的中樞。上自天子,下至黎民,都對匈奴人沒什麽好感。”
趙延年一聲歎息。“我覺得這才是最大的問題,要想真正解決匈奴的威脅,就要先改變這個想法,否則就是徒勞無功。”
東方朔回頭看看趙延年,眼神微閃。“你敢在天子麵前這麽說麽?”
“有何不敢?”
東方朔揚揚手,邁開大步走了。
——
一連在宮裏待了幾天,趙延年也沒遇到什麽事。
天子沒有再召見他,也沒有其他人找他。同屋的中郎每天早出晚歸,交流的時間幾乎沒有,幾天下來,也隻是知道對方叫李充——名牌就掛在值廬門口,籍貫、經曆一無所知。
好在趙延年也習慣了寂寞,沒事就在值廬裏站樁、靜坐,倒也樂得清閑。
一晃就到了休沐的時候,他去向郎中令石建告了半天假,說了想在家裏請客,答謝鄰裏的意思。石建很爽快,給他寫了一支木牘,讓他拿著去見長安令。
趙延年一開始也沒當回事,謝過石建,拿著木牘出了宮,直奔長安令的官署。
到了長安令官署,趙延年遞上木牘,在門外等候。
沒一會兒,裏麵急匆匆走出一個中年官員,將剛剛批複的文書雙手送到趙延年麵前,熱情洋溢地說道:“趙君,在下乃是長安令丞楊興。這些小事,以後趙君就不必親自來了,讓人來通報一聲,在下自會安排好。”
趙延年被他的熱情搞得措手不及,連忙稱謝。
臨走之前,楊興又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趙君與萬石君有什麽淵源?”
“萬石君?”趙延年一下子沒搞明白。
“趙君不知道嗎,郎中令石君建、內史石君慶,都是萬石君的兒子。”
趙延年恍然大悟。
他說這長安令丞怎麽這麽熱情呢,原來以為他和石建關係密切啊。
萬石君就是石建的父親石建,內史石慶可能就是石建的弟弟,又正好是長安令的直屬上司。
不怕縣官,就怕現管,所以楊興才這麽客氣。
“我隻認識郎中令。”趙延年笑笑。“我是新履職的中郎。”
楊興吃了一驚,上下打量了趙延年一番,再次拱手。“原來是趙中郎,失敬失敬。中郎這麽年輕,真是年少有為,將來前程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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