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又見伊稚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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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又見伊稚邪
伊稚邪在單於庭。
威廉姆遇到了趙延年,不戰而退。回到單於庭後,伊稚邪勃然大怒,將威廉姆吊了起來,用鞭子抽得皮開肉綻,以示懲戒。
按照他的計劃,要吊威廉姆三天三夜,能不能活下來,要看威廉姆的命夠不夠硬。
當天夜裏,弗裏達去劫人,被看守的士卒發現。雙方交手,弗裏達被生擒。
伊稚邪很生氣,要殺了弗裏達,而且是剝光衣服吊起來,讓鷹啄食而死。
在匈奴人的習俗中,這種死法叫天誅,比扔到野外給狼吃還要狠。
金吉麗求情不成,聽說趙延年在右賢王軍中,就連夜趕來,希望趙延年能出手相救。
弗裏達是她的好朋友,她不能看著弗裏達受辱而死。
聽完金吉麗的敘述,趙延年哭笑不得。
單於庭離這裏好幾百裏,就算金吉麗來得快,等他們趕到單於庭,隻怕弗裏達也凍死了。
這可是寒冬臘月,滴水成冰。
“我求了看守的人,現在還沒吊起來。”金吉麗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我阿爸不在單於庭,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他去哪兒了?”
“去山裏祭神。”金吉麗吸了吸鼻子,抽泣道:“他這些天吃不下,睡不好,一閉眼就夢見我阿哥。”
趙延年明白了,伊稚邪吃了敗仗,又遭到其他首領的質疑,還夢見了於單索命,內心不自信了,隻能去求神問天。
“你等等,我收拾一下就跟你走。”
金吉麗連連點頭,隨即戴上了笠帽。
趙延年轉身,讓趙天賜拿起吃的來。金吉麗急於救人,連續趕路,根本沒顧得上吃飯。
很可能出發的時候,她就沒考慮到吃飯的事,畢竟她連備用馬都沒帶,就騎了一匹馬,連夜急行數百裏。
她能順利到達,純屬運氣。正常情況下,一匹馬無法完成如此距離的連續奔馳,大概率會倒斃地半路上。在這樣的環境裏,沒有了馬匹,又沒有食物,金吉麗必死無疑。
趙延年來到中軍,找到右賢王,說明情況。
他要去救人,雖然希望渺茫。
右賢王還沒睡,正倚在床頭看書,聽了趙延年的解釋後,他精神一振,眼中露出懾人的光芒。
“單於不在單於庭?”
趙延年點點頭,沒說話,隻是看著右賢王。
如果右賢王有意奔襲單於庭,他樂見其成。一來有這三千多騎幫忙,成功的機率大增。二來右賢王與單於撕破了臉,明火執仗的開打,也是朝廷樂於見到的結果。
內耗最傷元氣。
曆史上匈奴的敗亡也是亡於內耗,並不是漢軍的追殺。
右賢王琢磨了片刻後,遺憾地咂了咂嘴。“可惜我的兵力太少了,沒什麽把握。中郎,我幫不了你。”
趙延年笑了,擺擺手。“無妨,右賢王身負重任,謹慎一些也是應該的。”
右賢王裝作沒聽懂趙延年的調侃,安排了所需的馬匹、食物,又對趙延年說,不管有沒有救到人,脫身之後就往這裏跑,我在這兒等你。
趙延年很感激。“這一趟很危險,我也沒有多少把握。撐犁阿裏格希佗留在這兒,如果我回不來,你就把浚稽山下的那塊牧場給他,讓他在林鹿的墓旁,給我立個衣冠塚。”
右賢王眼神一閃,隨即堅定的點點頭。“我一定做到。”
趙延年帶著馬匹、食物出了大營,對守在營外的趙天賜說道:“我忘了一件事,你去找右賢王,請他幫我收好行李,別搞丟了。”
趙天賜也沒多想,轉身去了。
趙延年翻身上馬,招呼正在抹眼淚的金吉麗。“走吧。”
金吉麗有些意外,看看遠去的趙天賜,又看看趙延年。“不等撐犁阿裏格希佗了?”
“你想被他認出來嗎?”
“不想,不想。”金吉麗連聲答應,伸手抓住馬鞍,就想往上爬,結果試了兩次也沒能跳上去。
趙延年見狀,踢馬走到她的身邊,俯身將她提了起來,放在馬背上,輕拍馬臀,喝了一聲。
戰馬撒開四蹄,馱著金吉麗奔了出去。
趙延年將幾匹備馬的韁繩係在馬鞍上,雙腳輕磕馬腹,跟著金吉麗,衝入黑夜之中。
過了一會兒,趙天賜跑了回去,左右四顧,沒看到趙延年的影子,氣得大叫一聲,又衝回營地,跳上坐騎,牽著兩匹馱著行李的馬,衝出了營地。
右賢王收到消息,趕了出來,卻已經看不到趙天賜的影子了。
他歎了一口氣,看著深沉的夜色,沉默不語。
——
趙延年跟著金吉麗,趕了大半夜的路,直到天色將明。
正當他想要招呼金吉麗停下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的時候,金吉麗晃了兩下,從馬背上栽了下來,“撲通”一聲落地,險些被馬蹄踩中。
趙延年大吃一驚,連忙跳下馬,趕到金吉麗身邊,將她抱起。
金吉責雙目緊閉,滿臉通紅,嘴唇幹得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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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延年暗叫不好,伸手在她額上一試,果然感覺到了熱度。隻是夜間寒冷,金吉麗的額頭和他的手都凍得幾乎沒有知覺,他無法確定。猶豫了片刻後,他解開了金吉麗的皮袍,將手將了進去。
這一次,他確認了,金吉麗正在發燒。
趙延年有點慌。
他通曉醫術,知道發燒的嚴重性。如果不及時救治,金吉麗輕則心肺受損,重則喪命。
可是他來得匆忙,什麽藥也沒有,怎麽救?
“救人,救人。”金吉麗拽著趙延年的衣服,喃喃自語,有些燙人的氣息噴到了趙延年的臉上。
趙延年歎了一口氣。
這姑娘真是傻,自己都燒成這樣了,還不忘救人。
無奈之下,他隻能重新上馬,解開皮襖,將金吉麗貼身抱著,繼續向東奔馳。
朝陽升起,雖然日色慘白,沒什麽溫度,卻能讓他看清周圍的地形。憑著依稀的記憶,他一路前行,希望能遇到幾戶牧民,好讓他放下金吉麗,獨自去救人。
可是走了大半天,他也沒遇到一戶牧民。等他走到山腳下,看到幾個匈奴騎兵的時候,才意識到不對。
自己走錯路了,偏離了單於庭方向。
匈奴騎兵圍了上來,張弓搭箭,如臨大敵。
“天武士?”領頭的騎兵認出了趙延年,既緊張又不安,一邊說,一邊向身邊的同伴嘀咕了幾句。
那個匈奴騎兵撥馬而去,同時吹響了號角。
趙延年暗自歎息,真是流年不利,居然撞到伊稚邪的麵前了。
他也認出了這個騎兵,是那個老百夫長蓋裏的兒子烏延,諸聞澤之戰時,曾被他俘虜過。
“我要見單於。”
烏延指指趙延年懷裏的金吉麗。“這是誰?”
趙延年還沒說話,就感覺到金吉麗揪住了他的衣服,這才知道金吉麗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我的朋友,病了,我來向單於求藥。”
烏延不解地看了趙延年兩眼,卻還是相信了他的話,讓人去報告單於。
“你一個人來的?”
“顯然是兩個人。”趙延年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金吉麗,沒看到金吉麗的臉,隻看到了金吉麗紅寶石一般的耳朵。
烏延笑了,拍拍額頭。“我的意思是說,你不是在右賢王部麽,不會是帶著右賢王的人來偷襲吧?”
“我倒是提了這個建議,奈何右賢王兵力有限,沒有成功的把握,所以沒來。”
烏延大笑,其他幾個匈奴騎兵也笑了起來,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趙延年看在眼裏,心情有些複雜。
一方麵,匈奴內亂,對漢朝來說有好事。
另一方麵,匈奴人內部分裂已成事實,雙方都不掩飾,隻是沒把握才暫時保持克製。
這才幾年的時間?強大的匈奴就出現了土崩瓦解的苗頭。
可是從匈奴人的邏輯來看,這一點也不奇怪。
他們原本就是靠武力強行捏合在一起的,誰的武力強,誰就是單於。隻有誰也吃不下誰的時候,才有結盟的可能,而這結盟也是脆弱的,隨時可能瓦解。
霸道不可久,中原如此,草原也如此。
文化建設不可或缺,也許,這就是儒家的曆史使命吧。
就在趙延年感慨的時候,有一隊騎兵從遠處的山穀中奔馳而來,將趙延年圍住。其中一人策馬來到趙延年麵前,撫胸施禮。
趙延年認識他,知道他是伊稚邪身邊的親信,欠身還禮。
那人也不多說,示意趙延年跟上,撥馬而回。
烏延等人看著,也不敢多嘴。
趙延年跟著匈奴人進了山穀,往前走了數裏,來到一個開闊的穀地。
穀地中紮滿了帳篷,中央的帳篷最大,一旁樹著單於的大纛。
伊稚邪負著手,站在帳篷前,看著趙延年走到麵前,翻身上馬,哼了一聲,隨即轉身入帳。
趙延年抱著金吉麗,走了過去,正準備入帳,胸前一緊,金吉麗揪著他的衣服,輕聲央求道:“天武士,放我下來吧,我能走。”
趙延年停住腳步,小心翼翼地放下金吉麗。
金吉麗腳一沾地,就打了個趔趄,連忙伸手拽住趙延年的手臂。過了片刻,她喘了兩口氣,才勉強站穩,鬆開趙延年,走到伊稚邪的麵前,低著頭,怯怯地說道:“阿爸,我……”
伊稚邪橫了她一眼,抬手輕揮。
有兩個強壯的女人走了過來,扶著金吉麗到後帳去了。
伊稚邪坐在火塘邊的虎皮椅上,一邊伸手烤火,一邊打量著趙延年,眼神冷峻,殺氣騰騰,卻掩飾不住疲憊。“你怎麽會來這裏,我女兒又怎麽會和你在一起?”
趙延年無聲地笑了,拍拍手,走到大帳中,也在火塘旁坐下,拿起一隻銀碗,倒了一杯熱騰騰的羊奶,接連喝了幾口,這才說道:“我出現在這裏,是為了送你的女兒回來。你的女兒為什麽會和我在一起,我也說不太清楚,或許你應該問她才對。不過,我可以猜一下,你想聽嗎?”
伊稚邪盯著趙延年,嘴角抽了抽。“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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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女兒年齡相近,長得還算可以,又小有武藝,頂著天武士的名頭。少女鍾情,也很合理吧。”
趙延年說著,臉上已經控製不住的熱了。
伊稚邪突然笑了。“你如果臉不紅,我或許就信你了。”
“我臉紅,是因為火烤的……”趙延年指了指燒得正旺的火塘,試圖狡辯,底氣卻不足。
伊稚邪倒了一杯酒,遞了過來。“行了,別裝了,我的女兒我還能不知道?她去找你,可不是什麽少女鍾情,而是想救弗裏達。喝酒。”
趙延年接過酒碗,有點尷尬。“我酒量不好,喝醉了會耍酒瘋。”
“瘋一點好。”伊稚邪也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飲而盡,咂了咂嘴,又道:“人太清醒了,未必是好事。”
“聽起來,單於很想大醉一場?”趙延年呷了一小口酒,試探地問道。
“能不能像個男人?”伊稚邪皺起了眉頭。“全喝了。”
趙延年無奈,隻得咬著牙,將一碗酒全部倒進口中。他剛放下碗,伊稚邪就奪了過去,又滿滿的倒上。趙延年剛要說話,伊稚邪就將酒碗塞了過來。
“喝,不醉不休。”
說完,他又給自己倒了一碗,和趙延年略微示意了一下,就仰起肚子,將一碗酒全部倒進了嘴裏。
趙延年很無語。
他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自己明明是來救人的,怎麽和伊稚邪喝上了酒。
“你是來救威廉姆、弗裏達的吧?”伊稚邪斜睨著趙延年。“你喝一碗酒,我放一個人,如何?”
“當真?”
“我是單於,一口唾沫一根樁,再烈的馬也扯不動。”
“好。”趙延年端起酒碗。“這可是第二碗了。”
伊稚邪點點頭。“兩碗酒,兩個人,說到做到。”
趙延年咬咬牙,埋頭喝酒。
雖說這酒的度數不算高,但他向來不善酒,又趕了一天一夜的路,身體疲憊,肚子裏一點食物也沒有,這兩大碗喝下去,肯定會上頭,說不定會大醉不醒。
但是為了救威廉姆、弗裏達,他隻能選擇喝。
宿醉一場總比惡戰一場來得容易些。
喝完酒,趙延年就覺得有點暈。他打了個飽嗝,將銀碗扔在地上,嘿嘿笑道:“兩碗酒,兩個人,我喝完了,你放人吧。”
“不急。”伊稚邪撿起碗,又倒了一碗。“你至少還要再喝一碗,才能走。”
“為什麽?”趙延年大怒。“說好的兩碗酒,兩個人,你想反悔嗎?”
“我沒反悔。”伊稚邪端著酒碗,眼神戲謔。“你忘了你自己嗎?”
“我?”趙延年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不要你放,我可以打出去。”說著,站起身,握緊了拳頭。
伊稚邪站了起來,將碗中酒一飲而盡,隨即扔在地上,拍了拍手。
“嘩啦”一陣亂響,十幾個龜營武士走了進來,手持刀盾,殺氣騰騰,將趙延年圍在中間。
伊稚邪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端在手中,哈哈大笑。“現在你還能打出去嗎?你甚至連兵器都沒有,渾身上下隻有一把割肉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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