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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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詔和親之後,趙延年就知道自己的戰場生涯已經結束了,天子不太可能再讓他上陣。
至少在霍去病英年早逝之前不太可能。
這幾個月,他隱居南山,潛心習武養氣,大部分精力已經轉向道,而非武。
可是此刻一展身手,他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武藝又精進了。每一次拉弓出矛,肌肉、筋骨以及呼吸都配合得嚴絲合縫,勁力順暢而自然,沒有一絲遲滯。力道恰到好處,不多不少。
他甚至可以精準到能擊碎對手的哪根骨頭,又是什麽程度的傷害。
毫不謙虛的說,他現在就是一台高效而精密的殺人機器。
長矛舞動,連刺帶劈,轉眼之間,他就殺死了三個匈奴人,擊倒了兩匹戰馬,讓匈奴人亂成一團,無法對他形成合圍。
在匈奴人反應過來之前,他又跳出包圍圈,跳上一匹戰馬,殺向另一個百夫長。
他的身後,是還沒搞清楚狀況,拚命尋找他身影的匈奴人。
等他衝出匈奴人的陣形,拉開弓,直指百夫長的麵門,鬆開弓弦,那些匈奴人才意識到這個突然逼近的騎士並不是他們的同伴,而是敵人。
“嗖!”百夫長被射中咽喉,悶哼一聲,轟然倒地。
趙延年衝到他的跟前,縱身跳上他的戰馬,轉身急射,連續射倒數人後,牽著兩匹空鞍戰馬突出重圍,向西奔去,留下一地狼藉。
匈奴人驚呆了,一時間,竟沒有人敢去追擊。
前後不到幾句話的功夫,趙延年擊殺了近三十人,其中包括兩名百夫長。
比起他的長矛,更讓人恐懼的是他的射藝。
快如風,急如雨,例不虛發。每一次弦響,都會有一人中箭落馬。
不是咽喉,就是胸口,取決於他們是否披甲,又披了什麽甲。
能逃過他這一箭的屈指可數,都是實力與運氣的象征。
天武士名不虛傳!
右賢王的部下本來就知道趙延年,也一向敬畏趙延年,雖然並不是每個人都見過他,卻都聽說過他摸進右大將的帳篷,險些擊殺了右大將的事。
如今親眼看到趙延年像割草一般的殺人,心裏的恐懼再次加倍,沒人敢說自己有勇氣麵對趙延年。
直到最後一名百夫長趕來,大叫著提醒眾人。
“就算他是天武士,他也不可能帶太多的箭。這兒已經有二三十支,他的箭囊裏還能剩幾支?追上去,耗光他的箭,然後再射死他。”
匈奴人反應過來,這才鼓起勇氣,大呼小叫的追了過去。
——
趙延年一路策馬急行,射殺了幾個追李熙、皇甫允的匈奴人,又嚇退了其他人,與李熙、皇甫允會合。
“中郎的武藝……”皇甫允舉起大拇指,用力的晃了晃。
雖然沒能看到全部經過,但趙延年連珠急射那四個匈奴人的景象已經深深的刻在了皇甫允的腦海裏。他也明白了為什麽李廣會對趙延年這麽客氣,以善射著稱的李廣在趙延年麵前,可能也要稍遜一籌。
這麽年輕,就有這樣的武藝,不愧是匈奴人口中的天武士。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對趙延年的崇拜之情,隻能用這個動作表示。
“匈奴人的向導已經被我殺了。”趙延年說道:“按照計劃,你們繼續走在前麵,我斷後。還有多餘的箭嗎,給我一些。”
李熙扔過來一隻裝滿箭的箭囊。“除了我們自用的,還有五囊。我家將軍知道中郎善射,所以讓我們多帶了些。”
趙延年接過箭囊,掛在身上。“李將軍不愧是百戰宿將,經驗豐富。”
李熙哈哈一笑,心情大好。
這一次李廣能夠出戰,與趙延年有莫大的關係。現在又能得到趙延年的親口認同,李熙覺得與有榮焉。
不得不說,隴右李氏與趙延年的關係不是一般的好。
他們一邊說一邊向前跑,不時的回頭觀望。
一旦有匈奴人追近,趙延年就會放慢速度,與匈奴人周旋,或是射殺他們,或是嚇退他們,然後帶著一兩匹好馬回來。
趙延年對戰馬有一種近乎偏執的愛好,看到好馬,他就想奪過來。
事實也證明,好馬的意義遠勝黃金,讓他們能夠一直保持足夠的機動性,沒有被匈奴人追垮。
一前一後的跑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淩晨時,弱水河穀遙遙在望。
看到焉支山的時候,趙延年安排皇甫允先突圍,向北搜尋霍去病的主力。
大軍行動,不可能脫離水源太遠,霍去病的主力肯定在河穀附近,不難尋找。
就像他要去弱水河穀尋找可能存在的匈奴大軍一樣。
——
霍去病正準備出發。
昨天夜裏,他收到了李敢送來的消息。
右賢王撤了李廣之圍,集結大軍,正在圍攻李敢。激戰兩天後,李敢傷亡慘重,隻剩下一千多人,死守在一片土坡上,已經無力突圍。
可是他們也取得了豐碩的戰果。
粗略的估計,匈奴人的傷亡超過一萬,士氣低迷。天還沒黑,匈奴人就主動撤退了,丟下一地的屍體也沒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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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打算去增援李敢,完成最後一擊。
他們在焉支山休整了三四天,已經盡可能的恢複士氣和體能。現在趁著匈奴人圍攻李敢不下,士氣低落,發起攻擊,可謂勝券在握。
就在這時,斥候帶來了皇甫允,也帶來了趙延年的消息。
得知趙延年正在趕往弱水河穀打探消息,霍去病將信將疑。
一來弱水河穀離李廣的大營太遠,二來他已經派人去弱水河穀打探過,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因此,趙延年的擔心很可能隻是虛驚一場。
就算不是虛驚,他也不能在這裏等,李敢那裏堅持不了太久。
稍作思索後,霍去病做了決定。
他將大軍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由公孫戎孫率領,作為後軍,大約有兩千多人。這些人幾乎都是受了傷的,眼下還沒有完全康複,就算跟著他們趕到戰場,起的作用也有限。
將他們作為預備隊,留在主力後麵,用來防備可能出現的匈奴援軍,為主力爭取時間。
他自己親率六千餘騎增援李敢,並與右賢王決戰。
“記住,如果匈奴人來了,你不要拚命,且戰且退,將他們引過去就行。”
“喏。”公孫戎奴躬身領命。
命令下達,漢軍將士迅速調整陣型。沒過多久,六千幾乎沒有受過傷,或者受了輕傷,已經康複的將士跟著霍去病,一路向前急行而去。
——
右賢王暴跳如雷。
一向有城府的他如今也沉不住氣,戰前擬定的計劃如今已經麵目全非。
一開始,渾邪王就脫離了規劃,擅自組織會戰,結果被漢軍屢次重創,損失慘重,以至於他隻能率本部迎戰霍去病。
後來本想圍住李廣,誘李廣出戰,奪取漢軍的輜重和武器,結果一向魯莽的李廣這次居然改了性,就是不肯出營柵一步。他損失了幾千士卒事小,更挫傷了士氣,還一無所得。
最讓他鬱悶的,還是眼前的李敢。
三四千騎,和他打了兩天,不僅沒有逃跑,反而越戰越勇,殺死殺傷了他近萬人。
這個損失太驚人了,徹底讓士氣跌落到了穀底。
就連相國貴山都覺得漢軍不可戰勝,再打下去也沒意義,不如撤退,保存和漢朝談判的實力。
真要被打殘了,想談也沒機會了。
但是右賢王覺得,現在不能撤,一撤就全完了。很可能等不到回浚稽山,就有人脫離隊伍,向霍去病投降,甚至會帶著他的首級。
匈奴人不像漢人,背叛的代價很小。如果能依附漢人,那就更不用擔心報複了。
“圍住李敢,等霍去病來。”右賢王咬牙切齒。“李敢所部,應該就是漢軍的真正戰力,的確很強,卻也沒有強到無敵的地步。我們還有機會擊敗霍去病,哪怕是慘勝,也比現在撤退好。”
貴山覺得右賢王的判斷有理,現在撤退,前麵的損失就全部浪費了。
如果他們能纏住霍去病,給烏拓籲創造機會,說不定還能反敗為勝。
雖然這個勝利是單於的,而不是他們的。
“攻還是要攻的,要不然霍去病不一定來。”貴山輕聲說道:“霍去病已經到了焉支山,我們等不起。如果從休屠澤走,要跨越一大片沙漠。”
右賢王點點頭。
從河西回浚稽山的最好選擇是居延澤,而不是休屠澤。
過了居延澤,一兩天就可以回到浚稽山。從休屠澤走,卻要在沙漠裏走上好幾天,會有很多人死在沙漠裏,走不出來。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人會選擇這條路。
但霍去病已經到了焉支山,不可能讓他們從容返回。與其趕到焉支山再戰,不如圍著李敢,等霍去病趕來交戰,至少可以節省一些體力。
“要打,就得真打。漢人狡猾,被他們看出來,就不好弄了。”
“真打的話,損失會更大。”
右賢王想了想,咬咬牙。“讓受傷的進攻,精銳藏起來,迎戰霍去病。”
貴山想了想,點頭答應。
“派人去迎烏拓籲,讓他把握好時機,不要給霍去病各個擊破的機會。這個漢人……”提起霍去病,右賢王恨得咬牙切齒,他現在是意識到霍去病的可怕了,遠勝趙延年。
趙延年隻是個人武力超絕,以一當十是小事,以一當百也不難。
霍去病沒有那樣的武力,但他用兵的手法和趙延年的拳腳一樣飄忽不定,專打要害,造成的傷害更大,一出手就是數以萬計的匈奴精銳毀在他手上。
“隻要能殺了他,我們就不算輸。”右賢王握緊了拳頭,給自己打氣。
貴山看著右賢王,暗自一聲歎氣。
這是他與右賢王相識以來,第一次看到右賢王如此不自信。
——
李廣握著李息的手,用力晃了晃。“這裏就交給你了。”
李息鄭重的點頭答應。“將軍一定要多派斥候,小心戒備。你隻要能吸引一部分匈奴人的兵力就行,不是非要殺多少人。”
李廣笑了。“放心,我理會得,絕不會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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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李敢被圍的消息後,李廣就坐不住了。他信不過霍去病,擔心霍去病將李敢當作誘餌,消耗右賢王的實力,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和李息商量後,他決定將大營交給李息,自己帶著四千步卒去增援李敢。
雖然他要麵對的是數萬匈奴騎兵,但三四十裏距離,隻要小心一點,他還是可以做到的。
李息勸不住他,隻好答應了。
那是李廣的兒子,換了是他的兒子,他也不可能坐視不管。
他能勸的,就是讓李廣千萬小心,不要著急,中了匈奴人的圈套。
為此,他還讓李廣多帶大車。一旦匈奴人奔襲,來不及紮營,可以用大車作為陣地,就地組織反擊。
李廣答應了,帶著四千步卒和一千多輛大車出了營地,一路向西。
因為離得太近,隨時可能遭到匈奴人的攻擊,他命令所有人披甲而行,弓上弦,以便隨時應戰。
這樣雖然累一點,卻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持戰鬥力。
反正隻有三四十裏,走一天也就到了。
出發不久,李廣就遭到了匈奴人的阻擊,數千匈奴騎兵衝了過來。
好在漢軍準備充分,看到斥候從遠處奔來時,他們就停下腳步,轉換陣型,將大車推到一起,背河列陣。
等匈奴人趕到麵前,看到重重疊疊的大車,又想起了前幾天的慘重教訓,不敢輕易衝陣,隻能圍著漢軍往來奔馳,不斷射箭。
蹄聲如雷,箭如雨下,漢軍卻毫不畏懼,依靠著大車,奮勇反擊。
李廣親自挽弓射擊,將一個又一個匈奴騎士射於馬下。
雙方激戰一個時辰,匈奴人也沒能突破漢軍陣地,隻得撤到射程之外,同時派人回報右賢王。
他們不敢讓李廣和李敢會合,有了這些大車,李敢的陣地更無法突破。
他們能做的,就是截住李廣,等待右賢王的命令。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李廣命人生火,準備晚餐。他還派人出陣,割了幾塊匈奴人倒斃在陣前的戰馬肉回來,扔進鍋裏,煮成肉湯,然後又拿出帶的酒,與將士們共飲。
“諸君,此戰過後,這千裏河西都是我大漢的疆域了。”李廣舉起牛角酒杯,豪氣如雲。“開疆拓土,縱使不能人人封侯,也可以在長安那些權貴麵前挺直腰杆,我六郡良家子才是真正的漢家兒郎。”
這次出征,他的部下幾乎全是六郡子弟。
“將軍所言甚是。”將士們紛紛舉起手中的酒器,有的是從中原帶來的木杯,有的是剛從匈奴人身上繳獲的角杯,有的幹脆就是湯匕或者飯勺。
“請!”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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