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又是一個豔陽晴天，火爐似的太陽懸掛高空，灑下無窮熱量。
    “冠哥兒怎的還不醒？”
    陳黑熊站在床邊，眼裏滿是擔憂。
    蘇虎將手放在冠哥兒人中位置，感受著鼻息打在他的手上，搖搖頭，“不知曉，郎中也找不到一個。”
    陳黑熊眼裏的擔憂轉變為自責，他明明出發前答應好招娣姐要好好照顧冠哥兒的，現在卻無能為力。
    他以前還很羨慕冠哥兒是讀書人，如今才發現原來讀書人這麽遭罪，也不知曉冠哥兒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躺在床上的陳及冠悠悠轉醒，藏青色的床幔映入眼簾，讓他有種恍惚的感覺。
    “冠哥兒，你醒了，身子難受不？”蘇虎第一時間發現，驚喜問道。
    陳及冠吃力轉頭看了他們一眼，張張嘴，嗓子幹的不行，費力吐出一個字，“水。”
    蘇虎趕忙端來一杯水，陳黑熊則把他扶起來，半躺在床上。
    陳及冠正想伸手接過茶杯，手臂卻不聽使喚，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他心中憋屈的不行，以後得加強鍛煉體魄了，院試這一遭可把他折騰的夠嗆。
    蘇虎喂他喝了些茶水，冒煙的嗓子總算舒服了許多。
    陳及冠看著外麵的夕陽紅光，愣了一下，“我才剛從考棚出來？”
    “冠哥兒，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要是再不醒，俺都要打算給你綁一個郎中回來。”說著說著，陳黑熊居然抹起了眼淚。
    蘇虎甕聲甕氣道：“冠哥兒，你興許是餓了，俺給你端粥來。”
    陳及冠搖頭，“不忙，先扶我去茅房。”
    加上睡覺的時間，他足足四天三夜沒有上過大號，此時感覺腹部脹的不行，似乎已經都到嗓子眼了。
    兩人合力扶起陳及冠來到茅房，這一蹲便是足足半個小時。
    用衣袖掩著口鼻，從茅房出來的陳及冠隻感覺神清氣爽，渾身起碼輕了有五斤，身上也恢複了些許力氣。
    隻是腦袋依舊昏昏沉沉的，身上沒有力氣，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樣。
    他知道自己這是得病了，想來應該是熱感冒，院試中途的一場暴雨將他害的夠慘。
    來到飯桌旁，看著肉粥和兩個鹹鴨蛋，陳及冠卻沒有絲毫胃口。
    這兩天米粥鹹菜簡直吃了個夠，現在看著就有些反胃。
    連忙挪開目光，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姐夫，幫我煮一碗陽春麵吧，不想喝粥。”
    蘇虎連忙應下朝灶房走去，陳黑熊則在一旁陪著他，低著頭道：“冠哥兒，俺們沒有請來郎中，所有的郎中都被旁人請到家裏去了。”
    陳及冠笑笑，“無礙，你將我行囊中的藥材拿來，裏麵有祛除風邪的藥，我說與你聽，拿砂鍋煎來喝了便是。”
    還好他出發前準備的充足，找秦峰拿了不少中藥。
    特別是喝了能夠不上大號的那副藥，簡直幫了他大忙，他不敢想要是自己在考棚的茅房上廁所，該是多恐怖的事情。
    陳黑熊找來中藥，拿到灶房去煎，蘇虎的動作也很快，一大碗陽春麵很快端到了桌子上。
    碗裏的麵條起碼有三兩，要是放在平時，三兩麵條陳及冠可以很輕鬆的吃完。
    他的胃口一直很不錯，不然體魄也不會遠超同齡人。
    隻是今日身體不適，實在是沒胃口，搭配著兩個鹹鴨蛋吃了半碗麵條後，就再也吃不下。
    蘇虎眼神更加心疼，將他剩下的半碗麵條三兩下吃完，囑咐道：“冠哥兒，半夜要是餓了就來叫俺，俺再給你準備吃的。”
    陳及冠點點頭，“姐夫，帶我去看看周大哥。”
    蘇虎扶著他來到後院的一個廂房，推開門，一股餿味就從房間裏傳出來。
    陳及冠皺眉，看著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的周雲武，眼裏不可避免有些擔心。
    他體魄如此強大，三天兩夜的院試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折磨，甚至還生了一場大病，周雲武等好友怕是更加艱難。
    陳及冠走過去，看了看他的臉色。
    可惜他不通醫術，看不出個什麽，便讓蘇虎去叫他。
    要是叫不醒，估計問題就嚴重了，得想辦法尋個郎中回來給他把脈看看。
    萬幸的是，蘇虎叫了幾聲周雲武就醒了，睜開滿是血絲的眼睛。
    周雲武睜開眼就皺著眉頭，用手捂著自己的腦袋，顯得很是痛苦。
    他還張開了嘴，隻是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陳及冠很理解他的狀態，“姐夫，端一杯茶水來，給周大哥潤潤嗓子。”
    一口茶水下肚，周雲武總算能發出粗糙沙礫的聲音，“冠弟，馮婦下車是何解？”
    陳及冠愣了一下，這是考魔怔了，怎麽醒來後腦子裏依舊裝的是答題。
    陳及冠隻好解釋道：“馮婦下車出自《孟子》，意為重操舊業。”
    周雲武的眼裏瞬間失去了光芒，帶著哭腔，落魄道：“院試......何其艱難。”
    陳及冠安慰道：“小弟也隻是猜測罷了，當不得真，周大哥，榜單未出，何必如此擔憂，當前之要事，還是將身子養好。”
    周雲武點點頭，卻沒有半點兒聽進去的意思，整個人好像失去了精神氣，渾渾噩噩問道：“冠弟，此次院試，你可有上榜的把握？”
    陳及冠苦笑，“周大哥未免太看得起小弟，益州英才何其多矣，我乃是第一次參加院試，何來的把握？”
    這次院試他也感覺到了難度，更何況答題的狀態也不好，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不在。
    而且同批次的考生有那麽多歲數大的，人家沉澱了幾十年，優勢總是有的。
    所以陳及冠也不敢說自己能百分百上榜，隻是心中不免有些僥幸，畢竟他把所有的題答完了，自認為答的還算不錯。
    周雲武一聽，苦笑一聲，“為兄尚有幾道題未寫，此次院試，想來又與我無緣，也不知道我還要在童生功名蹉跎多久，明年我便弱冠了。”
    陳及冠隻能繼續安慰，“周大哥，大好年華尚在，何必如此頹廢，更何況，其餘考生未必能與你我二人比擬。”
    周雲武眼睛逐漸多了些光芒，“冠弟，我想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