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撒落的鮫綃碎屑，將泰晤士河麵染作青灰色。林鷺影足蹬福船匠人特製的油皮快靴，踏過青石板灘時，靴底鐵釘與石麵摩擦出細碎火星。腰間懸著的滄瀾刀突然發出龍吟，刀鞘上串著的東海鯗魚幹竟豎直如劍，鱗片間滲出的靛藍汁液順著刀鐔紋路蜿蜒而下——這是老船工用波斯水銀浸泡七日製成的預警機關。
    "退避三尋！"他暴喝震落簷角殘露，青鋒過處霧氣頓開。河灘淤泥中忽現青銅殘片如鱗，每片皆刻"永樂十九年督造"的陰文，字跡經海水侵蝕仍透出鄭和寶船特有的雄渾筆意。同行的波斯少女艾莉婭腰間彈簧劍突然解體，黃銅劍柄彈出的航海羅盤指針瘋轉，最終指向倫敦塔方向，指針尾部的阿拉伯文咒符隱隱發亮。
    蘇繡雲俯身輕撫殘片，發間琉璃簪突然嗡鳴。這枚傳自母親的遺物，簪首嵌著南海鮫人淚凝成的明珠。她指尖輕彈，一縷金絲自簪尖射出，如靈蛇般鑽入河麵。霎時水波沸騰，十二條熒光水線勾勒出巨獸輪廓："是活的機關獸！"金絲觸及水麵時，隱約可見《天工開物》記載的水龍吟紋路在河底若隱若現
    話音未落，河心炸開十丈銅浪。青銅鯨魚破水而出，背鰭上十八門佛郎機炮泛著冷光，炮口銘文顯示為嘉靖二十三年廣州造船廠監製。尾鰭擺動間竟使出海滄派"千堆雪"的招式，浪頭化作冰棱倒懸，卻在觸及水麵時蒸騰起詭異的紫色霧氣——這分明是佛郎機人從呂宋帶回的毒霧配方。
    林鷺影踏浪後退，鯗魚幹甩出殘影，魚脊刮過鯨身迸出火星。那斑駁銅甲上，赫然嵌著佛郎機人的六翼蛇徽，徽記周圍卻纏著閩幫特製的金絲軟甲紋路。"好個雜種機關！"他冷笑間，滄瀾刀已出鞘三寸，刀身浮現的《武備誌》圖譜正與眼前機關獸弱點一一對應。
    "嚐嚐這個！"艾莉婭斷劍重組為三眼火銃，火藥中混著苗疆蠱毒。鉛彈擊中鯨眼刹那，楚懷沙機關臂暴長三尺，鷹爪扣住炮管，齒輪轉動聲中露出墨家機括特有的八卦紋路："西洋精鐵配墨家連弩機，這姑娘把東西機關術混了！"他話音未落，機關臂突然噴出西域火油，在鯨身燒出波斯文的"異端"二字。
    鯨魚發出蒸汽轟鳴，腹腔伸出十二對青銅蜈蚣足，每節皆嵌《武經總要》所載猛火油櫃。瑪麗號海盜船恰在此時衝破霧障，船頭站著的陳滄浪獨臂持魚叉，腰間掛著的泉州水密艙圖正隨風飄動。魚叉勾住鯨須騰空時，他獨臂探入鱗甲縫隙，摸到的卻是鄭和寶船特有的龍筋接榫法："這些天殺的，把寶船龍骨改造成殺人機器！"
    "閉氣！"蘇繡雲甩出纏臂紗裹住眾人。鯨魚炮口噴出的非是火藥，而是混著波斯青金石粉的毒霧，霧氣中隱約可見《本草綱目》記載的斷腸草紋路。林滄溟突然從艙底躍出，手中鯗魚幹劃出拋物線，精準卡住鯨魚氣孔——此物昨夜經番邦硝石醃製，此刻奇臭難當，竟逼得機關獸連連後退。
    轟鳴中鯨魚脊背開裂，露出內部齒輪海洋。艾德溫重劍插入核心樞紐，劍身上北歐古符驟然發亮，符文間卻夾雜著佛郎機人的六芒星標記："維京戰船的 神秘陣？這幫鼠輩勾結多少勢力！"他話音未落，齒輪突然噴出阿拉伯數字的火焰，將附近水麵燒出詭異的幾何圖案。
    當最後齒輪停轉，河底翻湧。半截石碑浮出水麵，漢文與拉丁雙語鐫刻：「滄溟非舟，乃止戈之鑰——永樂二十二年鄭和立」。碑底青銅鎖鏈纏著琉璃簪，簪尖猶帶鮫人血漬，血漬中竟浮現出當年寶船艦隊的星圖。
    "這是...娘親的..."蘇繡雲指尖發顫，金絲剛觸簪身，對岸傳來燧發槍上膛聲。二十艘鐵薔薇紋快船破水而出，船頭青銅麵具人持丈八蛇矛，矛尖淬著的竟是苗疆鶴頂紅。蛇矛造型與閩幫失傳的斷水矛一般無二，矛杆卻纏著佛郎機人的火繩。
    "滄瀾餘孽，"麵具人聲音經銅喉放大，"毀我聖殿神獸！"他扯下披風，露出胸甲上熔鑄的星槎殘片，殘片邊緣刻著西班牙文的"無敵艦隊"。"今日用爾等血祭新鑄的——"
    話音戛然而止。林鷺影的鯗魚幹不知何時釘在他眉心，魚嘴毒針在銅麵上蝕刻出"慫"字，字跡卻是顏體楷書。艾莉婭斷劍架住蛇矛，火星中冷笑："比烏海幫老幫主還差勁，差評！"她劍鋒所指之處，蛇矛竟浮現出當年倭寇的菊花紋。
    河風卷殘霧，泰晤士河泛起血色朝陽。鯨魚殘骸緩緩下沉，一枚銅鉚漂過林滄溟腳邊，其上微刻：143307。陽光穿透霧氣的刹那，銅鉚表麵突然浮現出鄭和寶船的水密艙結構圖，隨波逐流間，漸漸沒入曆史的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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