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燈照夜·星槎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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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曆三十六年春·福建月港)
    戌時·海神廟會
    暮雲四合時,七十二盞雙魚燈如流螢般自海神廟石階次第亮起。紅漆供桌上三牲六果俱全,當中青玉海神像手托的羅盤,磁針竟詭異地指向港口外的荷蘭商船。老廟祝敲響青銅鈸,清脆聲響驚起簷角歸鴉,童男童女抬出的星槎船燈高達丈許,暹羅藤紮就的骨架纏著南洋相思豆,豆粒數目暗合今日潮汕貨單密語
    "這藤條浸過三佛齊的桐油。"南宮璿璣指尖劃過燈架,九曲鎖鏈突然纏住船尾舵輪。哢嗒輕響中,舵輪裂開細縫,鴿血紅寶石滾落掌心,內刻的微型三桅帆船與今早珍珠內的刻紋如出一轍。林滄溟眯眼望向暮色中的海灣,遠處荷蘭商船的剪影在波光中若隱若現。
    供桌下鑽出個賣麥芽糖的老漢,糖畫挑子舞得比戚家軍的鴛鴦陣還花哨。王小七剛要接那雙魚戲珠糖畫,琥珀色糖絲竟詭異地扭成弗朗機字母。周慕白突然扣住老漢布滿老繭的手腕:"老伯這熬糖火候,怕不是在佛郎機船上煉過火藥?"
    亥時·暗潮燈影
    暮色中的海岸線忽然浮起千百盞蓮花燈,浪濤推著燈陣擺出先天八卦圖形。漁家女們唱著《討海歌》放燈,婉轉鄉音裏卻混著呂宋商船的俚曲。蘇繡娘蹲身撈起一盞,指尖觸到燈底凸痕——遇水顯形的馬尼拉灣潮汐圖墨跡未幹
    "阿姐這燈放得蹊蹺。"南宮璿璣輕笑,九曲鎖鏈絞出截烏沉木芯子,銀絲標記的海道針經藏在木紋深處。忽有蓮花燈撞上礁石炸開,漫天螢火蟲振翅欲飛,靛藍翅脈竟拚成爪哇海圖。林滄溟揮刀截住隻飛蟲,見藍翅下藏著更小的波斯數字,與綢緞莊暗紋嚴絲合縫。
    胡屠戶推著酒車過來:"海神賜福的藍螯酒!"木桶縫隙卻滲出龍涎香氣。李大壯貪杯猛灌,醉眼瞥見酒液倒影裏,荷蘭商船甲板上有人正用千裏鏡窺視廟會。
    子時·天街謎局
    更夫敲過三更梆子,八座彩綢覆頂的謎樓突然拔地而起。綢麵暗繡各國商船旗語,蘇晚晴抱琴登樓,七根冰弦震得綢緞翻卷如浪,露出樓柱上嵌著的青銅水羅盤。周慕白撥動象牙算珠:"乾位缺三度,該填個暹羅星盤!"
    最高處謎樓垂下十丈鮫綃,爪哇謎題墨跡未幹:"四足踏浪,雙翼裁雲,眼觀八方風濤,腹藏七海星圖。"南宮璿璣甩鎖鏈勾住簷角,淩空寫下「星槎」二字。鮫綃應聲裂開,背後整牆孔明鎖陣浮現,鎖眼形狀與魚市珍珠孔洞分毫不差。
    "借光!借光!"胡屠戶的板車撞翻謎樓燈籠,車底暗格震開,占城稻種滾落滿地。稻殼間夾雜的半截象牙籌,刻痕與潮汕貨單筆跡如出一轍。
    醜時·臥波疑陣
    海麵浮來十二艘蕉葉筏,筏頭插著燃犀燭。漁歌漸遠時,燭火突然暴漲三尺,照得海水透亮如琉璃。林滄溟踏浪追出半裏,見燭芯竟是琉球進貢的龍腦香,中空處塞著婆羅洲香料配比圖。
    南宮璿璣潛入水下,見礁石群綁著鐵箱,鎖孔恰能插入鴿血紅寶石。箱開刹那,三百六十顆夜明珠騰空而起,珠光在海霧中拚出海圖——從月港到滿剌加,每個標注點皆對應市井瑣物:五香卷油紙、綢緞暗紋、醃蘿卜壇位置。
    "好個炊煙密碼!"周慕白將算盤拋向空中,珠子自行重組為星象圖。忽聞荷蘭商船傳來尖銳哨音,夜明珠應聲熄滅,海圖消散於無形。
    寅時·曉霧歸航
    晨霧再起時,滄瀾鏢局屋頂蹲著隻海東青,爪下係著羊皮卷。展開竟是昨夜消失的海圖,空白處朱批小楷:「雙魚吞餌,香餌有毒」。林滄溟將圖紙浸入女兒紅,酒液蝕出第二層墨跡——月港地下暗河分布圖,出口直指胡屠戶肉案之下。
    南宮璿璣拎起晨市新到的暹羅米袋,指尖搓出把摻著銀粉的香米:"這市井江湖,刀光劍影都藏在柴米油鹽裏。"碼頭傳來悠長號角,掛鯰魚帆的荷蘭商船正在起錨,白帆陰影裏似有人朝鏢局拱手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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