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驚鴻天啟元年正月十一至十五）
    卯時·磁屑飛雪
    黎明前的西安府滄瀾鏢局，被一層青灰色的薄紗籠罩著，林望舒的磁石盤靜靜地懸在《磁石醫典》手稿上方，鐵屑就像一隻隻黑色的蝴蝶，輕輕地飄落。突然，一隻木甲鼠竄上了案頭，它的尾巴一掃，把裝著終南山鬆煙墨的硯台給打翻了，墨汁在“手足厥寒”四個字上暈染開來，居然顯現出一尊頭戴襆頭的孫思邈鐵像。
    “這小畜生又調皮搗蛋啦！”林望舒拿起璿璣尺，輕輕地敲在鼠頭上，機關鼠的腹腔裏突然發出一陣響聲，噴出了一把陳皮絲。隔壁藥廬傳來沈采薇的嗔怪聲：“《千金翼方》裏說‘手足厥寒當歸四逆’，你偏要加磁石，小心孫真人晚上給你托夢哦！”
    話還沒說完，一根烏頭藥杵就破窗而入，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機關鼠的屁股。鐵屑四處飛濺，瞬間凝結成了“夫唱婦隨”四個字，可那“隨”字偏偏少了一捺，看上去就像一個落跑新娘的裙擺。
    辰時·燈影藏鋒
    澹台綾像隻猴子一樣，攀在廡廊的梁柱間，螭吻鏈緊緊地纏繞著火浣布紮成的錦鯉燈。那魚嘴突然張開，吐出了一卷泛黃的輿圖：“舅母快看！延綏鎮的烽燧標得好像糖葫蘆呀！”燕蘅蜃樓織出了一卷薄紗，上麵映出了榆林衛三十六堡的星圖：“這是你舅舅在萬曆四十年押送火器的時候……”
    “押送個啥呀！”韓鐵頭揮起刀鞘，一下子把竹製的燈架給劈碎了，碎屑中迸出了一片樺樹皮，上麵寫著“正月十五，無定河”。南宮璿璣用九曲鎖扣住了樹皮，鎖芯上的朱砂突然褪成了靛藍色：“這是鄂爾多斯部的靛草汁，遇到熱就會顯現出來。”
    木甲伶人踩著高蹺，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手中的燈籠突然排列成了北鬥陣。林望舒的磁石盤吸起了竹篾，鐵屑在流轉間顯現出了河套草原的星象軌跡，其中有一處星位上，赫然標著“辛酉新鑄”。
    午時·藥爐驚雷
    沈父拎著樊記臘汁肉夾饃跨進藥廬，正撞見磁石濾網在烏頭湯裏翻騰。"胡鬧！"銀針破空釘住濾網，"《雷公炮炙論》說磁石需煆淬九次......"
    "九次？那藥性早跑光了！"林望舒璿璣尺猛轉，鐵屑凝成個搗藥鐵人，"您瞧這磁砭石，上月治楊參將風痹，比艾灸快三刻鍾！"話音未落，藥爐轟響，蒸汽頂飛鍋蓋在空中旋出太極圖，鐵人竟隨蒸汽跳起胡旋舞。
    尉遲家商隊恰在此時卸貨，波斯磁石箱底粘著片帶箭翎的雁羽。林承影劍穗輕挑，雁翎根部蒙文小字"辛酉正月"滲著血漬。
    未時·冰河謎鏈
    澹台昭蹲在護城河冰麵，螭吻鏈鐵球砸出個窟窿。林清玥磁石盤吸上錫瓶，拔塞倒出羊皮卷，滿紙蒙文如蚯蚓拱土。"這"正月十五"寫得像糖瓜粘牙！"韓鐵頭金牙咬碎錫瓶，碎屑間忽現半枚三眼銃引信。
    南宮璿璣九曲鎖展開羊皮卷，鎖芯磁針突指西北："火器局去年臘月丟過三十斤硝石。"木甲伶人忽然高唱《伊州曲》，唱到"聞道黃龍戍"時，喉管噴出股靛藍煙霧，凝成鄂爾多斯部狼頭圖騰。
    申時·虎燈照夜
    校武場上七十二盞虎頭燈列陣，尉遲星瑤短刀雕出涇渭合流紋。林承影劍氣輕點，渭水浪紋間忽現榆林衛城堞。"星瑤可知？這燈陣暗合《武備誌》裏的"九宮烽燧圖"......"
    韓鐵頭刀背拍碎燈架，竹片間掉出張炭筆草圖：無定河冰麵列著三十六盞狼首燈，與潼關星象遙應。林望舒磁石盤吸起殘片："河套部落竟懂《測圓海鏡》的勾股術！"
    戌時·千燈迷局
    戌時，灞橋兩岸三千燈籠如璀璨星河，尉遲家的西域燈與駱駝商隊交相輝映，澹台綾的螭吻鏈纏住虎頭燈，燈影在河麵投出巨狼輪廓。木甲伶人駕舟放燈，船頭磁石吸起一條鏽跡斑斑的鐵鏈。
    “此乃寧夏兵備道之攔河鎖！”林望舒璿璣尺急速轉動，鐵鏈拽上一支三眼銃管，蒙文“辛酉年察哈爾匠”在月光下泛著藍光。沈采薇銀針試鏽：“新鑄不過兩月，河套恐有異變！”
    對岸燈陣突現狼首形狀，狼眼磷火直指正北榆林。燕蘅蜃樓織卷住磷火，薄紗竟顯延綏鎮布防圖，某關隘處標著“正月初八失修”。
    亥時·驚鴻照影
    亥時，林承影劍氣斬斷暗處弓弦，箭矢墜地時攜著靛草密信：“子時焚燈”。南宮璿璣鎖芯迸出火花，引燃信紙顯出一串藥名：“烏頭、狼毒、磁石……此乃欲造迷煙之藥！”
    澹台昭螭吻鏈勾回一盞殘燈，燈骨夾層藏有血書：“正月十四，榆林斷糧”。韓鐵頭金牙咬碎燈紙：“此血漬中摻雜太白山朱砂，必是內奸所為！”
    子夜更鼓聲中，木甲信鴿墜入院內，爪間軍報被西鳳酒浸透。沈采薇銀針挑起字跡：“正月十八套虜動……”針尖忽顫：“此墨乃涇陽棉紙坊之次品！”
    子時·雪夜點兵
    子時，林滄溟刀尖挑起帶血布防圖：“今夜吾便前往延綏！”“且慢！”沈父銀針釘住地圖，“此‘失修’二字，乃采薇十四歲時批注之筆跡！”
    木甲伶人驀地撞破窗欞，胸腔齒輪間卡著半片《磁石醫典》殘頁。林望舒磁石盤吸起殘頁，鐵屑凝成的“手足厥寒”四字下，赫然添著朱砂小楷：“當以情為藥引”。
    朔風卷起院中紅屑，上元燈火與邊塞烽煙，都在這一刻釀成略帶辛辣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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