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秋風卷著枯葉叩響醫館的雕花木窗。藥櫃深處泛起幽幽青光，熟地黃捋著銀白長須從格屜中飄然而出，腰間懸著的黃玉葫蘆隨著動作輕晃，在月光下流轉著琥珀色的光暈。
    "諸位且醒，寅時陽氣始生，正是會診的好時辰。"蒼老卻渾厚的聲音在藥櫃間回蕩。格屜接二連三地亮起微光，八道身影漸漸凝實。山茱萸揉著惺忪睡眼撞上茯苓的雲紗裙擺，驚得腰間佩環叮咚作響。
    西北角的烏木格屜突然迸出赤金火光，附子玄色勁裝上的暗紋如同流動的熔岩。這少年模樣的藥靈抱臂冷笑："老地黃，戌時方送走那個痰濕咳嗽的胖商人，寅時又要會診？"他指尖竄起一簇藍焰，照亮棱角分明的下頜，"我們溫裏藥可不像你們補益藥這般閑適。"
    "附子小友稍安。"身著月白襴衫的桂枝輕搖折扇，發間玉簪閃過溫潤光澤，"你且看今夜來者。"折扇指向醫案上懸浮的水鏡，鏡中映著蜷縮在診榻上的老木匠：麵色恍白如蒙秋霜，十指關節泛著青紫，棉被裹了三層仍瑟瑟發抖。
    山藥童子突然從茯苓身後探出頭，發間紅繩係的鈴鐺清脆作響："他的腰陽關穴在冒黑氣！就像冬至那日凍僵的喜鵲！"說著就要往水鏡裏鑽，被牡丹皮提著衣領拽回。紫衣女子鳳目微挑："急什麽？沒見命門穴還有星火未滅麽？"
    "陽虛水泛，寒凝經脈。"澤瀉撣了撣青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腰間玉墜刻著的"通"字閃過碧色流光，"寅時三刻膀胱經當令，此刻他該被尿憋醒了。"
    仿佛印證此言，水鏡中的老木匠果然掙紮著起身。夜壺裏斷續的水聲持續半盞茶功夫，山茱萸數到第七次時終於忍不住開口："這都第七趟了，他的腎陽怕是要油盡燈枯......"
    "所以需要諸位通力協作。"熟地黃掌心托起一團旋轉的金色氣旋，隱約可見陰陽雙魚流轉，"桂附地黃本為補陽根基，然患者年過五旬，真陰亦損。當以老夫為君，山茱萸、山藥為臣，佐以茯苓、澤瀉、丹皮，桂枝、附子為引......"
    附子突然打斷道："且慢！既以補陽為要，為何不讓我與桂枝為君？去年大雪治那個寒痹症，我們四逆湯......"
    "此一時彼一時。"桂枝合攏折扇輕敲掌心，發間忽現三枝桂花虛影，"彼人寒邪直中三陰，需急溫之；此人命門火衰，若單用你我，猶在凍土上點火，徒耗真陰。"他轉向熟地黃微微頷首，"地黃兄思慮周全，確該陰陽雙補。"
    熟地黃捋須而笑，金色氣旋中分出一縷沒入附子眉心。暴躁少年周身火焰頓時收斂，露出恍然神色："原來如此！你以陰藥為基底，就像在火爐裏先墊層灰，這樣溫陽的火才能燒得持久。"
    茯苓忽然輕呼："快看他的足少陰經！"水鏡中老木匠的小腿浮腫處，竟有六道黑氣順著腎經上行。牡丹皮廣袖翻飛，九枚紫晶針淩空刺入水鏡："三陰交、複溜、太溪三穴已現寒凝血瘀，需加肉桂......"
    "不可！"桂枝折扇展開攔住紫針，"患者舌胖苔白而潤，是陽虛不能化氣行水，並非血瘀。當用我的枝梢溫通陽氣，而非肉桂入血分。"他發間桂花驟然綻放，清香彌漫間，水鏡中的黑氣被淡金光芒緩緩驅散。
    山藥童子忽然指著老木匠腰間的艾灸盒叫道："他們在用隔薑灸關元穴！"隻見鏡中跳躍的艾火將生薑片烤得滋滋作響，熟地黃撫掌笑道："凡醫倒是與吾等心意相通。附子小友，且將你的真火借他一縷。"
    附子雙掌合十再拉開時，掌心躍動的藍焰中分離出米粒大的火星，穿過水鏡落在艾柱頂端。老木匠猛然坐起，額頭滲出細密汗珠，渾濁眼中泛起許久未見的清明："這熱流......竟從腰眼直竄到腳心......"
    晨光微熹時，最後一縷黑氣從湧泉穴散盡。八位藥靈的身影漸淡，唯留餘音在藥香中回蕩："取熟地黃八錢、山茱萸四錢、山藥四錢......以附子一錢、桂枝一錢為引，水煎溫服......"
    格屜輕輕合攏，醫館門楣上的銅鈴忽然無風自動。秋風卷著晨露掠過櫃台，墨跡未幹的藥方上，"金匱腎氣丸"五個字隱約泛著金光。
    子夜雪光映得醫館恍如白晝，藥櫃上凝著冰花的格屜微微震顫。附子周身烈焰比平日黯淡三分，正對著水鏡中蜷縮在炕上的老婦皺眉："五更瀉三月有餘，這舌苔白滑如積雪，分明是陰寒內盛......"
    "然其脈象沉細無力，非純實寒證。"熟地黃銀須上結著霜花，掌心懸浮的陰陽氣旋中，代表陽魚的白色區域正在急速縮小，"此乃命門火衰不能溫煦脾土，需在溫腎陽時兼顧脾......"
    話音未落，東北角的烏木格屜突然爆出青光。白術踏雪而來，素色鶴氅上銀線繡著"運化"二字，身後還跟著滿臉不情願的幹薑："寅時召集太陰經的藥材，你們腎係藥靈倒是會使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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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茯苓輕移蓮步，腕間玉鐲碰撞出清泉般的聲響："白大醫官來得正好，患者完穀不化、四肢不溫，正是脾腎同病。"說著纖指輕點，水鏡中浮現老婦淩晨如廁的場景：五更梆子剛響，老人便裹著棉襖衝向茅房，雪地上留著淩亂的腳印。
    附子突然伸手探進水鏡，指尖火焰在老人神闕穴三寸外停滯："丹田冷如冰窖，我的真火竟透不進去！"
    "因為少了兩味引路的藥。"桂枝折扇展開，扇麵忽然浮現十二經絡圖，"幹薑溫中，白術健脾，你們助我的陽氣穿透太陰經。"他發間桂花驟然凋零，卻在落地瞬間化作金粉融入白術的鶴氅。
    白術與幹薑對視頷首，兩道白光投入水鏡。老婦腹中忽然響起雷鳴，山茱萸驚喜地發現她足三裏穴泛起暖黃："脾陽動了！快看太溪穴的冰霜在融化！"
    "莫急，陰寒盤踞日久。"熟地黃將陰陽氣旋推向水鏡，"山茱萸固精，山藥補脾陰，防止溫燥太過傷及根本。"金色光暈中，老人花白的頭發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黑。
    五更雞鳴時分，最後一縷寒氣從老婦百會穴散出。附子望著鏡中安睡的老人，難得收起鋒芒："原來補陽還需固陰，就像雪地生火要先用石塊圍住火塘。"
    春雷乍響，藥櫃縫隙鑽出嫩綠藤蔓。澤瀉立在泛起漣漪的水鏡前，青衫上的"通"字忽明忽暗："這個書生的水腫從足踝漫到膝蓋，晨起目窠如臥蠶，分明是膀胱氣化不利。"
    "但脈象沉緩而舌淡苔白。"茯苓素手輕揚，鏡中浮現書生如廁場景，"你看他小便清長，並非濕熱下注。"她腰間玉佩忽然射出水光，在書生三焦經上照出六處淤塞。
    附子抱臂冷哼："直接讓我燒通他的水道......"
    "萬萬不可！"牡丹皮廣袖翻飛，九枚紫晶針懸在書生虛浮的麵部，"患者顴紅如妝，是虛陽外越之兆。若用附子燥烈之性，恐成拔苗助長之勢。"
    桂枝忽然用折扇挑起一縷春風："驚蟄陽氣升發，當因勢利導。"他發間新綻的桂花與茯苓的玉佩共鳴，竟在書生體內織出淡金色的氣網，"我用枝梢引陽氣上行，茯苓澤瀉導水濕下行，形成升降之輪。"
    熟地黃的陰陽氣旋突然暴漲："且慢！患者腰膝酸軟、齒痕舌明顯，這是腎虛不能主水。需以山茱萸固守下焦，否則利水太過反傷正氣。"
    藥靈們各展其能：桂枝的淡金光網托起水腫部位，茯苓玉佩化成的清泉衝刷經絡，澤瀉的"通"字玉墜在膀胱經上鑿開通道。當山茱萸的紅繩鈴鐺在命門穴響起時，書生腫脹的小腿竟如退潮般消減。
    "陰陽氣化，如釜底抽薪。"熟地黃望著鏡中順暢的小便笑道，"利水不傷正，補陽不助火，此乃金匱真意。"
    蟬鳴震耳欲聾，藥櫃裏的冰片盒子滲出細密水珠。牡丹皮盯著水鏡中麵色潮紅的繡娘，紫衣無風自動："自汗三月，夜間尤甚，這分明是陰虛火旺......"
    "但汗出而冷，如觸井水。"桂枝折扇輕搖，帶起的微風卻讓繡娘打了個寒戰，"你看她雖然口渴，卻隻願小口啜飲溫水，此乃氣陰兩虛之象。"
    附子突然將手伸進水鏡，又在觸及時縮回："汗液冰涼！我的真火居然感覺不到陽氣！"
    熟地黃的陰陽氣旋已變成詭異的灰白色："晝汗屬陽虛，夜汗屬陰虛。這位娘子白日操勞耗氣，夜間刺繡傷血，最終陰陽俱損。"他轉向山藥童子，"該你顯身手了。"
    紅繩鈴鐺歡快作響，山藥童子化作流光沒入水鏡。繡娘足太陰脾經突然亮起，將散亂的氣息收歸中焦。茯苓的玉佩同時發出柔光："我先用甘淡之性健脾，牡丹皮姐姐再清虛熱，可好？"
    紫晶針精準刺入繡娘太溪、照海二穴，虛浮的潮紅漸漸消退。桂枝忽然折扇指天："午時心經當令，附子，借你一分真火點燃命門！"
    米粒大的藍焰穿過水鏡，卻在進入繡娘體內時化作溫暖氣流。山茱萸的紅繩及時纏住火焰："莫急，待山藥童子補足陰精再行溫煦。"
    當繡娘的麵色恢複瑩潤時，牡丹皮忽然蹙眉："她指甲泛紫，血瘀之象初現......"
    "這正是陰陽兩虛的惡果。"熟地黃將氣旋推入鏡中，"陰損及陽則血行不暢，陽損及陰則虛火內生。金匱腎氣丸中桂枝、附子微量，恰似春陽融雪，緩緩化開瘀滯。"
    斜陽將藥櫃染成琥珀色，八位藥靈圍坐在懸浮的陰陽魚上。水鏡中的茶商正在自述："畏寒又怕熱，喝涼水腹瀉，飲熱茶口瘡......"
    "舌紅少苔卻舌體胖大。"茯苓的玉佩照出矛盾體征，"脈象細數但重按無力，這該如何辨證？"
    附子突然指向茶商足底："湧泉穴黑氣與白光交織，就像......"
    "就像二十年前那個走火入魔的煉丹師！"山茱萸的紅繩突然繃直，"當時我們......"
    熟地黃抬手止住喧嘩，陰陽氣旋突然分裂重組："此乃陰陽兩虛、龍雷之火上浮。若單滋陰則助濕，純補陽則化燥。"他蒼老的眼眸掃過眾人，"還記得我們如何調和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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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枝折扇展開，扇麵浮現金匱原方配伍圖："君藥熟地黃八錢滋陰填精，臣藥山茱萸、山藥各四錢固攝精微，佐以茯苓、澤瀉各三錢利水泄濁，牡丹皮三錢清虛熱，最後用桂枝、附子各一錢微微生火。"
    "妙在陰藥與陽藥比例六比一。"白術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如同熬製膏方時，九蒸九曬的地黃才能承載附子的烈性。"
    藥靈們同時結印，八色光華匯入陰陽魚。茶商體內亂竄的氣流突然歸位，足底黑白二氣化作太極圖案。當最後一縷失衡的陽氣納入關元穴時，滿室藥香凝成金色篆文——"善補陽者，必於陰中求陽"。
    大雪壓彎梅枝的清晨，老木匠帶著新雕的藥王像推開醫館大門。藥櫃深處傳來熟地黃欣慰的歎息："陰陽互根，方得生生不息。"
    附子把玩著桂枝送的桂花枝，忽然問道："若遇真陰耗竭的危症，我們當如何？"
    "那便要請出六味地黃丸諸位同修了。"牡丹皮笑著展開紫晶屏風，映出另一組藥靈身影，"但那是另一個故事......"
    晨光中，八道身影化作流光回歸格屜。醫案上的《金匱要略》無風自動，停留在"腎氣丸"條目，隱約可見經方周圍浮現著八枚小小的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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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腎氣丸又名《金匱》腎氣丸、崔氏八味丸） 《金匱要略》
    【組成】幹地黃八兩 薯蕷 山茱萸各四兩 澤瀉 茯苓 牡丹皮各三兩 桂枝 附子炮，各一兩
    【用法】上八味，末之，煉蜜和丸梧子大，酒下十五丸，加至二十五丸，日再服現代用法：蜜丸，每服6g，日2次，白酒或淡鹽湯送下；亦可作湯劑，水煎服）。
    【功用】補腎助陽化氣。
    【主治】腎陽氣不足證。腰痛腳軟，身半以下常有冷感，少腹拘急，小便不利，或小便反多，入夜尤甚，陽痿早泄，舌淡而胖，脈虛弱，尺部沉細；以及痰飲，水腫，消渴，腳氣，轉胞等。
    【證治機理】證由腎精不足，腎氣虛弱，氣化失司所致。腎精不足，腎氣虛弱，失於溫養則腰痛而足膝痿軟；命門火衰失於溫煦，則半身以下常有冷感，少腹拘急；腎氣不足，水液失於蒸騰氣化，則見小便不利，或小便反多。而痰飲、水腫、消渴、腳氣、轉胞諸證，亦為水液代謝失司之變，當溫補腎氣，助氣化以利水，正如《小兒藥證直訣箋正》所雲：“仲師八味，全為腎氣不充，不能鼓舞真陽，而小水不利者設法。”陽痿早泄、舌淡而胖、脈象虛弱、尺部沉細，皆為腎精不足，腎中陽氣匱乏所致。法當滋養腎精，以溫補化生腎氣，體現“益火之源，以消陰翳”之法。
    【方解】重用幹地黃今多用熟地黃），補腎填精益髓，為君藥。臣以山茱萸，補肝腎，澀精氣；薯蕷即山藥）健脾氣，固腎精。王藥與地黃相配，謂補腎填精“三補”之法；附子、桂枝溫助腎陽，微微生火，鼓舞腎氣，正如《醫宗金鑒.刪補名醫方論》所雲：“此腎氣丸納桂、附於滋陰劑中十倍之一，意不在補火，而在微微生火，即生腎氣也。”佐以獲苓健脾益腎，澤瀉利濕泄濁，且與茯苓配伍，有通調水道之功，牡丹皮降相火而製虛陽浮動。與熟地、薯蕷、山茱萸三藥相伍，則補中有瀉，補而不滯。“方名腎氣，所重者在一氣字。故桂、附極輕，不過借其和煦，吹噓腎中真陽，使瀾道得以暢遂”《小兒藥證直訣箋正》），所謂“少火生氣”。本方為補腎助陽，化生腎氣之代表方。
    本方原名“崔氏八味丸”。《傷寒雜病論》載此方亦名腎氣丸。後世多遵此方為補腎陽之主方，然仲師名為“腎氣丸”，確當慎思之。方中乃以大隊補腎填精之品為主，而溫陽之品藥少量輕，意在以辛熱之桂附化其陰精以益腎氣。
    【配伍特點】重用“三補三瀉”以益精瀉濁，少佐溫熱助陽，以“少火生氣”。
    【方歌】
    《金匱》腎氣治腎虛，熟地懷藥及山萸，丹皮苓澤加附桂，引火歸原熱下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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