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黑水巨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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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撈屍人
瀾滄江進入雨季後,水麵就沒幹淨過。渾濁的黃水裏總漂著些說不清的東西——斷木、死豬,或是被水泡得發脹的麻袋。老周撐著鐵皮船在江麵上晃悠時,煙袋鍋裏的火星總跟著水波顫,像隨時會被江風掐滅。
“今天得撈個大的。”他往水裏吐了口唾沫,褐色的牙漬在水麵上暈開,“昨晚聽見江底在叫,不是魚,是人喊救命的動靜。”
我蹲在船尾整理漁網,尼龍繩上還掛著片指甲蓋大的鱗片,邊緣帶著倒鉤,在陽光下泛著青黑色的光。這是三天前撈上來的,當時以為是某種大魚的鱗,直到發現鱗片內側嵌著半片人類的指甲。
“周伯,這江裏哪有這麽大的魚。”我把鱗片扔進鐵皮桶,桶底發出沉悶的回響,“省水產所的人說,瀾滄江最大的鯰魚也就兩米長。”
老周沒接話,隻是把船往江心的漩渦處劃。那裏水流湍急,暗礁叢生,當地人叫“鬼打轉”。去年有艘采砂船在這兒翻了,船上五個人全沒上來,後來潛水員下去搜救,隻帶上來半隻纏著水草的胳膊,傷口邊緣有整齊的齒痕,像被什麽東西一口咬斷的。
船剛到漩渦邊緣,漁網突然往下沉,力道大得能把船掀翻。老周猛地拽住網繩,他皸裂的手掌被勒出紅痕,“來了。”
網被拖出水麵時,我看見團黑乎乎的東西在網裏扭動,不是屍體,也不是魚。那東西長著泥鰍般的滑膩身體,卻頂著顆酷似人臉的腦袋,眼睛是兩個黑洞,嘴巴咧到耳根,露出兩排細密的尖牙。
“扔回去。”老周的聲音發緊,煙袋鍋掉在船上,“這是‘引路魚’,後麵跟著大家夥。”
我剛把那東西扔進江裏,水麵突然炸開個巨浪。浪花裏,我瞥見個巨大的陰影從船底掠過,輪廓像頭倒扣的水牛,背鰭上纏著圈生鏽的鐵鏈,末端還掛著塊腐爛的紅布——那是去年采砂船上的救生衣碎片。
二、水祟
村裏開始死人是在半個月後。最先出事的是王寡婦,她去江邊洗衣服時掉進水裏,等被撈上來,肚子鼓得像個皮球,剖開後全是腥臭的江水,胃裏有團灰白色的粘膜,上麵布滿針孔大小的吸盤。
接著是村東頭的李老頭,夜裏在自家水缸裏淹死了。缸裏的水明明隻沒過膝蓋,他卻保持著溺水的姿勢,手指深深摳進缸壁的泥裏,喉嚨裏堵著塊帶倒鉤的鱗片,和我之前見過的那片一模一樣。
村長請來的道士在江邊擺了法壇,桃木劍剛插進水裏就冒起白煙,劍身瞬間布滿蟲蛀般的小孔。道士嚇得連夜卷鋪蓋跑路,臨走前扔給村長張黃紙,上麵用朱砂畫著個奇怪的符號,像條盤起來的蛇,蛇頭上長著魚鰭。
“這是‘水魾’的符。”老周用酒泡著那片鱗片,液體變得渾濁發綠,“老一輩說,這江裏鎖著條大魚,是當年土司用來鎮水怪的,後來大壩截流,把鎖它的鐵鏈衝斷了。”
他帶我去看江邊的崖壁,上麵有個被水淹沒的石窟,洞口刻著模糊的壁畫。畫裏,十幾個赤裸的人被鐵鏈綁著,扔進江裏喂一條巨大的魚,魚的肚子上畫著個漩渦,裏麵塞滿了人的手腳。
“每年雨季,它都要吃夠十七個人才能安分。”老周用手摸著壁畫上的鐵鏈,“去年采砂船的五個人,加上這半個月死的兩個,還差十個。”
夜裏,我被水聲吵醒。窗外,江水漫到了村口的老榕樹下,水麵上漂著些白色的東西,仔細一看,是人的指甲蓋,密密麻麻的,像層薄冰。更嚇人的是,每片指甲上都有個小小的牙印,像是被什麽東西啃過。
三、血祭
滿月那天,村長召集了全村人,說要按老規矩辦“血祭”。所謂的血祭,就是選個生辰八字屬水的年輕人,綁在竹筏上送進江心,據說這樣能平息水魾的怒火。
被選中的是個叫阿水的少年,他娘哭著往他懷裏塞護身符,那護身符是用曬幹的鱔魚血混著糯米做的,散發著股腥甜的味道。“沒用的。”老周在我耳邊低語,“二十年前也辦過血祭,送去的是個姑娘,結果當晚江裏浮上來三具屍體,都是村裏的壯漢。”
竹筏剛劃到“鬼打轉”,江麵上突然起了霧,白茫茫的,帶著股腐臭的味道。霧裏傳來阿水的慘叫聲,不是被水淹死的嗆咳,而是被什麽東西啃咬的哀嚎,斷斷續續的,聽得人頭皮發麻。
村民們在岸邊燒香磕頭,有人突然指著水麵尖叫。霧氣中,竹筏回來了,但上麵沒人,隻有堆碎骨頭,骨頭縫裏卡著些青黑色的鱗片,每片鱗片上都映著個模糊的人臉,像是阿水的,又像是去年死去的采砂工。
老周突然拽著我往江邊跑,他的漁船停在隱蔽的蘆葦叢裏,船上放著個鐵皮箱,裏麵裝著十幾根生鏽的鐵鉤,鉤尖閃著寒光。“血祭是騙傻子的,它要的不是祭品,是‘鑰匙’。”
他發動馬達,船衝進濃霧時,我看見水麵下有個巨大的黑影在遊動,比上次見到的更大,背鰭上的鐵鏈繃得筆直,末端的紅布在水裏飄著,像條流血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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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我爹是撈屍隊的隊長,他見過那東西的全貌。”老周的聲音在馬達聲裏發飄,“它的肚子是空心的,裏麵裝著曆代被吃掉的人,那些人沒死,還在裏麵活著——像魚籽一樣,密密麻麻擠在一起。”
四、肚中城
船被一股巨力掀起時,我隻來得及抓住塊船板。冰冷的江水湧進鼻腔,帶著股鐵鏽和腐爛的味道。下沉的瞬間,我看見一張巨大的嘴從水底張開,裏麵沒有牙齒,而是一圈圈螺旋狀的肉褶,每個褶裏都嵌著顆眼珠,正死死盯著我。
再次醒來時,我發現自己在個粘稠的空間裏,四周是蠕動的肉壁,上麵布滿血管般的青筋,時不時收縮一下,擠出帶著腥氣的粘液。不遠處,老周正趴在塊滑膩的“地麵”上咳嗽,他的腿上少了塊肉,傷口處露出白骨,卻沒流血,傷口邊緣在緩慢蠕動,像在自我修複。
“我們在它肚子裏。”老周指著遠處,那裏有片微弱的光,“看見沒?那是二十年前被吞進來的采砂船,還亮著燈呢。”
我這才發現,所謂的“地麵”其實是層層疊疊的屍體,他們保持著生前的姿勢,皮膚像蠟一樣光滑,眼睛圓睜著,卻沒有神采。有人穿著民國時期的軍裝,有人戴著八十年代的蛤蟆鏡,還有個小孩手裏攥著塊奶糖,糖紙已經和皮膚粘在了一起。
“它們不是屍體。”老周抓起旁邊一隻手,那手突然動了動,手指蜷縮著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是‘肉繭’,水魾靠這些東西活著,就像珊瑚蟲一樣,越堆越厚。”
肉壁突然劇烈收縮,周圍的“肉繭”開始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骨頭摩擦的聲音。老周拉著我往那片光亮跑,沿途的肉繭紛紛伸出手來抓我們,那些手的指甲都長得嚇人,和我在江邊看見的漂浮物一模一樣。
采砂船果然在那裏,船身一半嵌在肉壁裏,駕駛艙的燈還亮著,透過窗戶,我看見裏麵坐著個“人”,穿著船長的製服,正對著儀表盤發呆。他的臉一半是人的皮膚,一半覆蓋著鱗片,眼睛是渾濁的白色,沒有瞳孔。
“那是阿水的爹,去年掉進江裏的。”老周的聲音發顫,“他還以為自己在開船呢。”
五、鐵鎖
船的甲板上,扔著根鏽跡斑斑的鐵鏈,和我在壁畫上見過的一模一樣。鐵鏈末端拴著塊黑色的石頭,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符號,石頭表麵在滲出紅色的液體,像在流血。
“這是‘鎮水石’,當年土司用一百個囚犯的血浸過,能鎖住水魾的魂魄。”老周抱起石頭,石頭燙得驚人,“大壩截流時把鐵鏈衝斷了,石頭發了瘋,開始反過來吸收活人的精氣。”
他指著石頭上的符號,“你看這些紋路,其實是地圖,標出了水魾心髒的位置。隻要把石頭嵌進去,就能讓它永遠沉睡。”
肉壁突然裂開道口子,一股帶著腥氣的水流湧了進來,衝得我們東倒西歪。那些“肉繭”被水流衝得翻滾起來,露出了底下的東西——不是骨頭,而是一根根白色的“管道”,裏麵流動著粘稠的綠色液體,液體裏漂浮著無數細小的黑點,像是遊動的魚苗。
“它在消化我們。”老周拽著我往船底鑽,那裏有個破洞,剛好能容一個人通過,“快進去,管道連接著心髒,這是唯一的路。”
管道裏狹窄而粘稠,綠色的液體沒過膝蓋,每走一步都像陷在泥裏。周圍的管壁時不時收縮,擠壓著我們的身體,還能聽見沉悶的“咚咚”聲,像是某種巨大的心跳。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現一片紅光。那是個巨大的腔室,中央懸浮著顆搏動的“心髒”,其實是團密密麻麻的血管,外麵包裹著層透明的膜,膜上布滿了人臉,都在無聲地呐喊。
“就是這兒。”老周舉起鎮水石,石頭上的符號開始發光,“記住,無論聽見什麽聲音,都別回頭。”
他把石頭往心髒中央按下去的瞬間,整個空間劇烈震動起來。無數聲音在耳邊響起,像是無數人在同時哭喊、求饒、詛咒,其中有阿水的聲音,有采砂工的聲音,還有個蒼老的聲音,像是在唱著古老的歌謠。
我看見老周的身體在融化,他的皮膚變成液體,融入周圍的肉壁,隻有他的眼睛還保持著原樣,死死盯著那顆被鎮水石釘住的心髒。“我爹等了二十年,終於可以……”他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最後化作一聲歎息,消散在粘稠的空氣裏。
六、餘悸
再次回到江麵時,雨已經停了。陽光照在水麵上,泛著金色的波光,幹淨得像從未被汙染過。我的船上放著塊黑色的石頭,正是那塊鎮水石,上麵的符號已經褪去,變得光滑溫潤,像塊普通的鵝卵石。
村裏的人都忘了發生過什麽,王寡婦的屍體不見了,李老頭的水缸裏長出了蓮花,阿水娘說兒子去城裏打工了,過幾天就回來。隻有我知道,他們都成了水魾肚子裏新的“肉繭”,永遠困在那片粘稠的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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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的鐵皮船還停在蘆葦叢裏,船上的鐵鉤不見了,隻留下個鐵皮桶,裏麵裝著片青黑色的鱗片,比我之前見過的任何一片都大,鱗片內側映著我的臉,眼睛是渾濁的白色,沒有瞳孔。
夜裏,我總聽見江裏傳來劃船的聲音,咿咿呀呀的,像是老周的鐵皮船。走到江邊,水麵上總漂著片鱗片,撿起來看,裏麵的人臉又多了一張,穿著我的衣服,對著我微笑。
昨天去修船,造船師傅摸著船底嘖嘖稱奇,說這船的木頭像是在水裏泡了幾十年,卻一點沒爛,反而越來越硬,湊近聞,還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他不知道,船底的木板縫裏,正滲出細小的綠色液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無數雙眼睛。
瀾滄江的水又開始變渾了,江麵上漂著些說不清的東西。我撐著鐵皮船在江麵上晃悠,煙袋鍋裏的火星跟著水波顫,像隨時會被江風掐滅。
“今天得撈個大的。”我往水裏吐了口唾沫,褐色的牙漬在水麵上暈開,“昨晚聽見江底在叫,不是魚,是人喊救命的動靜。”
船尾的漁網突然往下沉,力道大得能把船掀翻。我猛地拽住網繩,手掌被勒出紅痕,低頭看見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圈青黑色的印記,像條細細的鐵鏈,正慢慢往肉裏鑽。網被一點點拖出水麵,一個巨大的黑影若隱若現。我死死拽著網繩,心髒狂跳。當那東西完全露出水麵,竟是個渾身裹著水草、長滿鱗片的人形怪物,它的雙眼空洞無神,張開嘴發出尖銳的怪叫,聲音震得我耳朵生疼。
突然,江底傳來一陣更猛烈的震動,一個更大的漩渦在船邊形成。我意識到,這可能隻是個先頭部隊,真正恐怖的東西還在下麵。
船身劇烈搖晃,我差點掉進水裏。那怪物伸出長滿倒刺的爪子抓向我,我側身一閃,順手操起船板砸向它。怪物被擊中,發出憤怒的咆哮,再次撲來。
此時,我手腕上的青黑色印記愈發滾燙,似乎有股力量在往外湧。我咬著牙,拚盡全力與怪物周旋。而江底的動靜越來越大,我知道,這場惡戰才剛剛開始……
“來了。”我笑著說,露出兩排細密的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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