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水鬼玉(續)

字數:10271   加入書籤

A+A-


    阿武把斷手泡在燒酒裏時,那截墨綠色的手臂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新的皮肉。船塢的漏雨棚滴答作響,酒液裏浮著層白沫,像極了江麵上的屍油。
    他是被一陣抓撓聲弄醒的。月光從船板縫裏鑽進來,照在裝著斷手的玻璃缸上——那截手臂的指尖,正死死摳著缸壁,指甲縫裏滲出的不是血,是粘稠的墨綠色液體,在酒裏漾開淡淡的霧。
    “別找我……”阿武抓起桌上的柴刀,卻看見自己的左手腕上,新長的皮肉正泛著魚鱗般的光澤。自西碼頭被淹後,這隻手就成了噩夢的源頭會在夜裏自動伸向江水,能憑空變出腥臭的淤泥,甚至能聽懂魚群洄遊的聲音。
    玻璃缸突然炸裂,斷手掉在地上,在潮濕的船板上留下串綠色的腳印,徑直衝向船塢深處。阿武追過去時,看見那截手臂正往一個廢棄的潛水服裏鑽,拉鏈自己向上滑動,最後在脖頸處卡住——那裏空空的,像是在等一顆頭顱。
    “它要找全身體。”阿武的後背撞上鏽鐵架,想起坤爺最後那句話。江裏的東西,從來沒打算放過任何一個沾過玉的人。
    一、碎玉
    第七天漲潮時,江麵上漂來些奇怪的東西。
    先是幾個孩子在沙灘上撿到翡翠掛件,翠綠的玉質裏裹著縷黑發,拿回家當晚,孩子就開始夜遊,光著腳往江裏走,嘴裏喊著“班主的戲服該洗了”。
    接著是漁民撈上來的漁網,網眼裏纏著塊玉佩,雕著鯉魚躍龍門的圖案,隻是魚眼的位置嵌著兩顆小紅珠,和當初那枚水鬼玉的龍眼一模一樣。解開漁網的漁夫,三天後被發現死在自家魚塘裏,身體泡得發脹,懷裏抱著條三尺長的鯰魚,魚嘴裏叼著半塊玉佩。
    阿武知道,那枚被他砍斷的水鬼玉,碎成了無數片,順著江水漂向各處,每一片都帶著招引邪祟的力量。而他那隻變異的左手,總能在碎玉出現前發燙,掌心浮現出模糊的地圖,標記著下一塊碎玉的位置。
    “去城東的戲樓。”左手突然抓住阿武的手腕,指甲深深嵌進皮肉。他看見掌心的地圖上,城東的位置閃著紅光,像滴在紙上的血。
    那座戲樓是民國時的老建築,據說當年那個戲班班主,最後一場演出就在這裏。阿武推開門時,一股濃烈的脂粉味混著魚腥氣湧出來,戲台的紅綢布上,掛著七件濕漉漉的戲服,領口處都別著塊碎玉,在月光下泛著綠光。
    戲樓的柱子上綁著個男人,是虎聯幫老鬼的兒子。他的嘴被破布塞著,喉嚨處有圈青黑色的勒痕,眼睛瞪得滾圓,瞳孔裏映著戲台的方向——那裏,七個穿戲服的人影正站成一排,手裏都拿著碎玉,像是在排練什麽劇目。
    “它們在等你。”男人的破布掉了,聲音嘶啞得像砂紙,“班主說,要湊齊七塊碎玉,才能拚回完整的玉,召齊當年淹死的弟兄……”
    阿武的左手突然不受控製地抬起,掌心對準那些碎玉。戲台的燈光“啪”地亮起,七個戲服人影緩緩轉過身,他們的臉在燈光下看得格外清楚——是和義聯和虎聯幫死去的七個頭目,包括坤爺和老鬼,皮膚泛著水浸後的慘白,眼睛裏嵌著碎玉,正一眨不眨地盯著阿武。
    “該你了。”坤爺的戲服袖口垂下條鐵鏈,末端拴著塊最大的碎玉,“最後一塊,在你手裏。”
    阿武這才發現,自己左手的虎口處,不知何時多了塊墨綠色的印記,形狀正好能和那些碎玉拚在一起。他想起被砍斷的手臂掉進江裏時,曾看見水麵上閃過一道綠光,像是有什麽東西鑽進了他的傷口。
    二、戲妝
    第一個被碎玉附身的是戲樓的看守。這老頭年輕時是個京劇票友,總說戲樓半夜有唱戲聲。
    三天後,有人發現他吊死在戲台的橫梁上,穿著件濕透的花旦戲服,臉上畫著濃豔的妝,胭脂裏混著黑泥,嘴角卻咧開詭異的笑。他的手裏攥著塊碎玉,玉的邊緣沾著幾縷長發,像是從戲服裏揪出來的。
    “是班主的戲服。”阿武在戲樓後台找到件泛黃的戲班名冊,民國二十三年那一頁,用朱砂圈著個名字程硯秋——不是那個名角,是個陌生的名字,旁邊寫著“武生,擅演《挑滑車》”。
    名冊裏夾著張老照片,十幾個穿戲服的人站在江邊,中間那個戴翎子的武生格外醒目,腰間掛著枚墨綠色的玉扳指,龍眼的紅珠在黑白照片裏都顯得格外刺眼。
    阿武的左手突然按住照片上武生的臉,掌心的印記發燙,照片裏的江水開始波動,慢慢滲出墨色的液體,在桌麵上匯成小小的溪流。他看見武生被綁在石頭上,嘴裏塞著破布,幾個穿黑西裝的人把他往江裏推,其中一個人的側臉,像極了年輕時的坤爺。
    “原來如此……”阿武的喉嚨發緊。坤爺的祖上,就是當年害死戲班班主的人。這枚水鬼玉,從一開始就是衝著他們家來的。
    戲樓的唱片機突然自己轉起來,放出段嘶啞的《挑滑車》唱段。阿武看見鏡子裏的自己,臉上不知何時多了戲妝,眼角畫著鮮紅的淚痣,和照片裏那個武生一模一樣。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鏡中的“他”緩緩抬起左手,掌心的碎玉印記發出綠光“還差三個……湊齊七人,就能開戲了。”
    三、開戲
    李警官找到阿武時,他正坐在戲樓的觀眾席上,麵前擺著七個空座位,每個座位上都放著塊碎玉。
    “已經死了四個了。”李警官的雨衣滴著水,手裏拿著份屍檢報告,“死者都是當年參與沉屍的黑幫後代,死狀和你描述的一樣,都穿著戲服,手裏攥著碎玉。”他指著報告上的照片,“你看這個。”
    照片裏是死者的頭骨,顱腔裏沒有大腦,塞滿了墨綠色的淤泥,裏麵嵌著無數細小的玉粒,像是某種蟲卵。
    阿武的左手突然指向舞台,幕布緩緩拉開,後台走出三個穿戲服的人影——是幫裏剩下的三個元老,他們的眼睛空洞洞的,嘴角掛著僵硬的笑,一步步走向那三個空座位。
    “他們自己來的。”阿武的聲音不受控製,“玉在召喚他們,就像召喚我一樣。”
    李警官掏出槍,卻發現子彈都變成了墨綠色的小魚,從槍膛裏遊出來,掉在地上化作一灘水。“那玉到底想幹什麽?”
    “開戲。”阿武看著七個座位都坐滿了人,碎玉在他們掌心同時亮起綠光,“《挑滑車》的最後一場,楊再興戰死,需要七個副將陪葬。班主當年演這出戲時,總說要找七個‘奸臣’來謝幕。”
    舞台上的燈光突然熄滅,隻有七塊碎玉發出幽綠的光。唱片機裏的唱段變得淒厲,像是無數人在水裏掙紮呼救。阿武看見七個座位上的人身體正在透明化,皮膚下長出水草,嘴裏吐出的不是氣,是一串串氣泡。
    最前麵那個元老的身體突然爆開,墨綠色的液體濺滿舞台,裏麵浮出枚完整的玉扳指,龍眼的紅珠亮得像血。
    “它湊齊了。”阿武的左手不受控製地伸向那枚玉,掌心的印記與玉扳指嚴絲合縫地扣在一起。
    刹那間,戲樓裏響起雷鳴般的掌聲,觀眾席上不知何時坐滿了人影,他們都穿著民國的服裝,臉色青白,眼睛裏閃爍著綠光,像一群從江裏爬出來的看客。
    舞台中央升起個水台,裏麵泡著個穿武生戲服的人影,正是照片裏那個班主。他緩緩坐起身,摘下頭上的翎子,露出一張和阿武一模一樣的臉。
    “該你了,楊再興。”班主的聲音在戲樓裏回蕩,“這出戲,該由你來收尾。”
    阿武感覺身體正在變化,皮膚覆蓋上細密的鱗片,手指間長出蹼,喉嚨裏湧上腥甜的江水。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左手,那枚玉扳指已經和手臂融為一體,龍紋順著血管蔓延,在胸口組成完整的戲班徽記。
    李警官的慘叫聲被掌聲淹沒,阿武看見他被幾個看客拖進後台,很快就穿著小醜的戲服走出來,臉上畫著滑稽的妝,眼睛裏卻充滿了恐懼。
    幕布落下的瞬間,阿武聽見江裏傳來汽笛聲,像是無數沉船在同時鳴笛。他知道,這場戲永遠不會落幕。
    那些散落在江裏的碎玉,會繼續尋找新的“演員”;戲樓的唱片機,會在每個漲潮的夜晚自動響起;而他自己,將永遠穿著這身武生戲服,在月光下的江麵上,等待下一場開演。
    四、尾聲
    三個月後,戲樓被一場大火燒毀。消防員在廢墟裏找到七具燒焦的骨架,擺出唱戲的姿勢,顱腔裏的玉粒卻完好無損,在陽光下閃著綠光。
    李警官瘋了,被關在精神病院,每天都要在牆上畫戲台,說有個穿武生戲服的人在等他開戲。
    阿武的名字從所有檔案裏消失了。有人說在漲潮的夜晚,看見江麵上有個穿戲服的人影,站在艘沉船上,左手戴著枚墨綠色的玉扳指,正對著水麵唱戲,聲音穿透霧靄,能傳到很遠的地方。
    江邊的孩子都知道,不能撿水裏漂來的玉器,不能在夜裏聽戲,更不能回應水麵上的呼喚。
    但總有些貪心的人,會被那抹綠光吸引,一步步走向江水深處。他們不知道,當腳離開地麵的瞬間,戲就已經開演了,而他們,隻是這場百年大戲裏,最新的角色。
    阿武站在沉船的桅杆上,看著又一個人影走進江裏。他緩緩抬起左手,玉扳指上的龍紋活了過來,在月光下扭曲、遊動。
    水麵上映出他的臉,一半是阿武,一半是那個民國武生,嘴角都掛著詭異的笑。
    “下一場,該唱《霸王別姬》了。”他對著江麵輕聲說,聲音裏混著水流的嗚咽,“你說,誰來當虞姬?”
    江風掀起他的戲袍,露出腰間的玉佩——那是用無數碎玉重新拚起來的,在夜色裏,像一顆跳動的、墨綠色的心髒。
    阿武在“聽潮”號的甲板上擺弄羅盤時,指針突然瘋了似的打轉,最後死死釘在西南方向。江水拍打著船身,發出沉悶的撞擊聲,像有人在用指甲刮擦鐵皮。他低頭看向左手的玉扳指,龍紋裏滲出的墨綠色粘液滴在羅盤上,瞬間在木盤上蝕出個小洞。
    “西南岸的舊澡堂,該去看看了。”阿武喃喃自語。自戲樓那場“戲”後,這枚玉扳指就成了引路的羅盤,總能在漲潮前指引他找到新的“戲角”。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舊澡堂藏在拆遷區的深處,青灰色的牆皮上爬滿了墨綠色的水藻,門口的木牌“浴春堂”三個字被水泡得發脹,筆畫間滲出粘稠的液體,像沒幹的血。阿武推開門,一股混合著硫磺和屍臭的熱氣湧出來,澡堂中央的大池裏還積著水,墨綠色的水麵上漂著層白花花的泡沫,像是浮著層人皮。
    “找什麽呢?”池子裏傳來個女人的聲音,水汽繚繞中,浮出個穿水紅戲服的人影,青絲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嘴角掛著縷水草。她手裏捏著半塊玉佩,玉質通透,正好能和阿武的水鬼玉拚在一起。
    阿武的左手突然發燙,玉扳指自動彈出,與那半塊玉佩在空中相吸,拚成完整的圓形。合縫處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在水麵上暈開,顯出一行血字“三更水至,冤魂上岸。”
    “我等這一天,等了七十年。”女人的臉在水汽裏忽明忽暗,戲服的水順著衣角往下淌,在地上匯成小小的溪流,“班主說,要湊齊當年偷戲班行頭的人,才能開棺見真章。”
    阿武這才看清,她的戲服領口繡著個“虞”字,正是《霸王別姬》裏虞姬的行頭。而她的脖頸處,有圈深深的勒痕,像是被人用戲服的水袖勒過。
    一、棺中物
    三更天的梆子聲剛響,澡堂的地麵突然裂開,露出口黑沉沉的棺材。棺蓋自動滑開,裏麵沒有屍體,隻有堆發黴的戲服,最上麵疊著件繡金龍的戲袍,袍角壓著個紫檀木盒子。
    “是班主的行頭。”女人的手指撫過戲袍,“當年他被沉江前,有人偷了戲班的鎮班之寶——那盒‘牽魂香’,能讓死人聽令。”
    阿武打開木盒,裏麵果然裝著半盒黑色的香灰,散發著和江底淤泥一樣的腥氣。香灰裏埋著張泛黃的紙條,上麵用毛筆寫著串名字,最後一個被紅圈標著“柳如雲,現居浴春堂後院。”
    “是她。”女人的聲音發顫,“班主的小師妹,當年就是她把‘牽魂香’給了黑幫,換了活命的機會。”
    後院的柴房裏,果然綁著個白發老太太。她的嘴被破布塞著,眼睛瞪得滾圓,看見那盒香灰時,突然劇烈掙紮起來,喉嚨裏發出“嗬嗬”的響聲,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氣管。
    “她現在叫劉婆婆,在澡堂搓背搓了五十年。”李警官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裏拿著本泛黃的戶籍冊,“檔案裏寫著,她是民國三十五年從江上遊逃難來的,可沒人知道她以前是戲班的人。”
    劉婆婆的掙紮突然停了,她的眼睛轉向棺材的方向,嘴角慢慢咧開,露出個詭異的笑。柴房的地麵滲出黑色的水,很快就漫到腳踝,水麵上漂浮著無數細小的戲服碎片。
    “她不是在笑,”女人的聲音帶著恐懼,“是牽魂香在控製她——當年她用香害了班主,現在香要讓她還債了。”
    阿武看見劉婆婆的手指開始變形,指甲變得又尖又長,像鳥爪一樣摳著地麵,在木板上劃出深深的溝。她的喉嚨裏傳出咿咿呀呀的唱戲聲,正是《霸王別姬》裏虞姬自刎的唱段,隻是調子被扭曲得如同鬼哭。
    二、香引魂
    第一縷香點燃時,柴房的門窗突然關死,黑暗中浮現出無數人影。他們都穿著戲服,臉色青白,眼睛裏沒有瞳仁,正是當年戲班被害死的成員。
    “牽魂香能召舊部。”女人的聲音在人影中穿梭,“班主當年就是靠這香,讓戲班兄弟死後也能聚在一起。”
    人影們緩緩走向劉婆婆,最前麵的是個穿武生戲服的虛影,手裏拿著把生鏽的寶劍,正是戲班班主的模樣。他的劍指向劉婆婆的胸口,那裏藏著個硬物——是另一半“牽魂香”的盒子。
    “她說當年黑幫答應她,隻要交出香,就放過她肚子裏的孩子。”李警官的聲音帶著不忍,“可孩子生下來就沒了氣,她抱著死嬰在江邊坐了三天三夜,回來就瘋了,一直守著這澡堂,像是在等什麽。”
    班主的虛影舉起劍,卻在刺到劉婆婆胸口時停住了。劉婆婆懷裏掉出個布包,裏麵裹著個小小的虎頭鞋,鞋底繡著個“虞”字——正是眼前這個女人的名字。
    “是她的孩子……”女人的聲音發顫,“當年我和班主的孩子,被她偷偷換了,扔進了江裏……”
    水麵突然沸騰起來,無數隻小手從水裏伸出來,抓向劉婆婆的腳踝。她發出淒厲的尖叫,身體被緩緩拖向棺材,那些小手撕扯著她的衣服,露出後背上的刺青——是個“盜”字,被人用燒紅的烙鐵燙上去的。
    “是班主燙的。”女人看著刺青,眼淚混著水珠往下掉,“當年她偷了戲班的賬本,被班主發現,本該廢了手腳,可班主心軟,隻燙了個記號。”
    劉婆婆被拖進棺材的瞬間,突然用盡全身力氣喊“香……香在戲袍裏……”
    棺蓋“砰”地合上,水麵瞬間平靜下來,那些人影也漸漸淡去,隻有班主的虛影還站在原地,他的劍上,掛著半塊染血的玉佩——正是劉婆婆藏在胸口的那半塊。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三、雙玉合
    阿武把兩塊玉佩拚在一起的瞬間,澡堂的牆壁突然滲出粘稠的液體,在磚麵上畫出幅巨大的戲班地圖。地圖上標著七個紅點,除了戲樓和澡堂,還有五個地方分布在城市各處,每個紅點旁邊都寫著個戲名。
    “是當年戲班演出過的地方。”女人指著其中一個紅點,“城南的戲園,現在改成了電影院,那裏埋著班主的頭。”
    李警官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我小時候在那電影院看電影,總覺得後排有雙眼睛盯著我。後來翻建時,工人在地基下挖出顆頭骨,眼眶裏嵌著枚玉珠,當時以為是文物,就收進了博物館。”
    博物館的展櫃前,那顆頭骨正靜靜地躺在那裏,眼眶裏的玉珠發出幽幽的綠光。阿武把拚好的玉佩靠近展櫃,玉珠突然從眼眶裏飛出來,落在玉佩上,嚴絲合縫地嵌進龍紋的缺口處。
    頭骨的嘴突然張開,傳出班主的聲音“七月十五,鬼門關開,持雙玉者,可召百鬼……”
    話沒說完,整個博物館突然停電,應急燈亮起時,展櫃裏的頭骨不見了,地上隻留下灘墨綠色的液體,順著門縫流向外麵——那裏,是城市的中心廣場,今晚有萬人燈會。
    “他要去廣場。”女人的聲音帶著恐懼,“牽魂香加上雙玉,能讓所有看過戲班演出的人的後代,都變成水鬼的傀儡。”
    阿武衝出博物館,看見月光下的廣場上,無數人正往江的方向走,他們的眼睛發直,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像是被人用線牽著的木偶。最前麵的是個穿戲服的小孩,手裏舉著盞蓮花燈,燈芯是墨綠色的,散發著和牽魂香一樣的氣味。
    “是班主的孫子。”女人指著小孩,“當年劉婆婆沒扔掉所有孩子,偷偷留下了一個,現在已經傳到第四代了。”
    小孩的蓮花燈突然轉向阿武,燈芯的綠光直射他的眼睛。阿武看見無數幻象班主被砍頭的瞬間,劉婆婆偷換嬰兒的夜晚,江底冤魂的哀嚎,還有自己左手的玉扳指裏,藏著的竟然是班主的一縷魂魄。
    “原來你早就和他合為一體了。”女人的聲音帶著了然,“從你握住玉的那一刻起,就成了新的班主。”
    四、潮聲起
    七月十五的潮水比往年大了三倍,江水漫過堤岸,湧向廣場。那些被控製的人走進水裏,身體很快就變得透明,皮膚下長出銀色的鱗片,變成了新的水鬼。
    阿武站在江堤上,手裏的雙玉發出刺眼的綠光。他能感覺到江底無數冤魂的渴望,也能感覺到班主的魂魄在體內躁動,想要徹底占據他的身體。
    “不能讓他得逞!”李警官舉著槍對準阿武,“這些人是無辜的!”
    阿武沒有躲。子彈穿過他的肩膀,帶出的不是血,是墨綠色的液體,落在江裏,激起巨大的水花。無數水鬼從江裏躍出,在空中組成個巨大的戲台,班主的虛影站在台上,正對著下麵的水鬼們唱戲,調子悲壯得讓人心碎。
    “他不是要害人,”女人突然明白過來,“他是要讓所有水鬼看清真相——當年害他們的,不隻是黑幫,還有戲班內部的叛徒。現在真相大白,他們該去投胎了。”
    雙玉突然從阿武手裏飛出,懸在戲台中央,發出溫暖的白光。那些水鬼在白光中漸漸變得透明,臉上露出釋然的笑,一個個消散在空氣中。最後消失的是班主的虛影,他對著阿武深深鞠了一躬,像是在道謝。
    潮水退去時,廣場上的人都醒了過來,對剛才的事毫無記憶。李警官看著阿武肩膀上的傷口,那裏已經長出新的皮肉,隻是皮膚下,隱約能看見龍紋的影子。
    “結束了?”
    阿武搖搖頭。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左手,玉扳指雖然消失了,但掌心的龍紋印記卻永遠留下了,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綠光。
    女人的身影也漸漸淡去,她的聲音像風一樣飄來“雙玉合,冤魂散,但牽魂香還在,隻要有人想害人,總會有新的水鬼……”
    阿武握緊拳頭,轉身走向江堤。他知道,隻要這枚印記還在,他就永遠是連接陰陽兩界的紐帶,永遠要守著這片江水,等著下一次潮聲響起。
    遠處的電影院裏,新上映的恐怖片正在播放,屏幕上的女鬼穿著水紅戲服,正對著觀眾微笑,嘴角掛著縷水草,像極了那個在澡堂裏出現的女人。
    而江底深處,那盒牽魂香的灰燼裏,正慢慢長出顆新的香籽,在黑暗中閃著幽幽的光。
    喜歡胡思亂想的詭異故事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胡思亂想的詭異故事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