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兩名同夥轉瞬即逝，驚恐比錯愕更快爬上了梨誌雲的心頭。
    這人難道是什麽世外高手，專門埋伏在這裏的？
    但素歡不是什麽高手，她隻是在最後的躲藏處拚命戰鬥的敬家遺孀。
    還沒把氣理順，素歡便咬牙再次撲出，一下將梨誌雲推倒在地。
    “媽——媽的！”摔這麽一下，梨誌雲的火氣也上來了，“有本事別跑！”
    看他抬起槍要亂打，巫女敬緣趕忙勸：“奶奶，先躲回去！不用特地管他了！”
    不知素歡到底能不能聽到她的話，但她一樣重新躲回了道旁的暗室。
    胡亂打空了彈夾，梨誌雲盯著麵前一片死寂的漆黑深淵，愣神得像個木偶。
    要是那些飛來飛去的紅色蟲子有點聲響就好了，這空氣就不至於這麽毛骨悚然……了吧？
    他咽口唾沫，顫悠悠地站起來，本該給槍換彈的手竟抖得不聽指揮。
    不能再深入了……這地方就算沒有第二個人埋伏，也邪門得很。
    梨誌雲轉過頭，拔腿要往外跑，卻那一瞬間刹住了腳。
    呆站兩秒，他猛回身，抓來了兩具同夥屍體旁的包袱。
    沉甸甸的分量——還是三倍的分量。
    這裏麵裝的不是金銀財寶，是自己的未來！
    梨誌雲飛奔而出，三個包袱時刻墜著他的胳膊，卻沒讓他覺得哪怕一丁點不舒服。
    他已經能想象出，手裏提的是大宅子，大汽車，還有全村最漂亮的新娘……！
    “你敢跑嗎？！”然而在他衝出鬼門之際，身後想起了某個女人怨恨的喊叫，“拿了我們家的遺產，這輩子都別想擺脫蒿裏村——！”
    梨誌雲震了一震，卻沒有停下步伐，兩句威脅不可能讓他放棄唾手可得的光輝前程。
    還是那句話，一不做二不休！
    雖然肚中饑餓，他現在卻像喝了三大碗雞血，一路從村西頭的鎮鬼廟跑到了村東頭的石橋。
    一部分隊友還留著少許幹糧和水，把他們的屍體都搜一遍，應該就能支撐自己回到城鎮。再拿幾把槍當作扁擔和防身，這一路上也不用擔心什麽劫匪。
    隻要把這些財寶一點點換成大洋，既不會太引人注目，又能大發橫財，這不就出人頭地、衣錦還鄉了麽？
    一切收拾完畢，梨誌雲按捺住心裏那份壓抑了愧疚跟後怕的狂喜，一頭紮進了橋那邊的山林，隻消片刻便沒了蹤跡。
    “爺爺的錢是這麽來的。”隔江凝視那片蒼綠，下位黎雨喃喃，“以前我們一直以為，那是梨家祖傳的家產……”
    “以前爸、遠叔和爺爺他們都說蒿裏村是咱們的老家呢。”上位梨欣苦笑，“我也是後來才被阿緣點醒的。”
    “之前一直瞞著請不要見怪。”巫女敬緣緩緩道，“我不可能一上來就把這種事情給你們全盤分享噢。”
    “真相背後的布景如果是這麽沉重，我倒能理解。”下位黎雨定了定神，評價，“不過，你是一早就知道蒿裏村的這段曆史了？”
    “我怎麽不知道呢？”巫女敬緣無奈地反問，“我又不是數典忘祖的人。”
    “這也必須知道吧。”看看橋這邊慘烈的滿地屍體，上位梨欣輕歎著打圓場，“即使阿緣之前沒有給我預習，我也能看出蒿裏村的衰落跟今天密切相關。”
    “嗯。”
    巫女敬緣看向一片死寂的村內，不知經曆了多少事才能讓表情如此平靜，
    “爺爺死後，奶奶扛起了巫祝的大旗，成為了蒿裏村有史以來的第一任巫女。
    “但在此之前，鬼門邪氣已經外溢，村裏人死的死，逃的逃，還能留下來不夠兩成。四十年大大小小的事情過去，就變成你們初次探訪時的模樣了。”
    “阿緣……”
    “不要摸我的頭。”
    “啊哈哈……也是，你大概早習慣了。我記得你剛做了巫女一兩年，就聽你奶奶說了這種不堪回首的曆史呢。”
    “我當然也一直在惋惜，但沒有親身經曆過，再痛苦也不如奶奶痛苦。”
    說著，巫女敬緣頓了兩秒，轉換話題道，
    “後來的曆史太長，我簡單講講吧。幾個月後，奶奶生下了我的父親；但因為供養困難，父親自小營養不良，身體一直不好。唯一幸運的是，他還能跟許配入門的母親生下我來。”
    “等等。”下位黎雨忽然想起，“我是覺得你們很慘，但……你不是敬緣吧？聽你用這種口吻敘述總覺得有點……怪。”
    “不——咳，至少我現在看上去就是敬緣噢。”巫女敬緣回答，“怎麽就不能這樣講述事情原委了？”
    於是下位黎雨又重新開始整理剛才的思緒。
    “我記得以前雨妹小小隻的時候說過，”
    與此同時，上位梨欣接話，
    “當初她來村裏認識了你，你帶她逛遍了蒿裏村，她也完全看不出這裏埋藏的秘密。”
    “她當年才六七歲，能看出什麽？而且既然都說是不堪回首和埋藏了，我怎麽會跟那樣一個小小隻的黎雨講啊？”
    “你倆不用特地強調那個詞……”
    “啊哈哈，我隻是覺得阿緣那樣也很辛苦了。”
    “倒沒有多辛苦，黎雨當時還是挺好玩的，看她沒必要用摻雜世仇的眼光。”
    “你不如說我無辜，以前的我能知道什麽？”
    “但好玩也確實好玩噢。”
    “喂……你那個什麽取向沒問題吧？別帶壞欣姐了。”
    “敬緣本人肯定是沒問題的，嘻嘻。”
    “莫名其妙……你這身份問題對緣來說是生死攸關的，對你也是吧？還這樣雲淡風輕。”
    “別急，我也並非高枕無憂，但七號天地才剛開始。”巫女敬緣正色道，“為了解開我們的困惱，這次的信息量將會比較大。”
    “已經感受到這信息量了。”上位梨欣不禁感慨，“我們的爺爺有這樣的孽緣，當年我卻能跟敬緣做一整天的好朋友……雨妹就更不用說了。”
    “恰當的欺騙和被欺騙有利於維護團結。”巫女敬緣淡淡一笑，“也有利於我布下謎題。”
    對哦，這家夥還要負責解釋慘劇的起因。下位黎雨盯著她，感覺這方麵有一點點頭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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