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朝夕辦公室。張梅梅一早把若暉叫去：“昨天那個客戶，就是你見過的徐總，他有個表弟要結婚，我讓那人來找你。”
    那天下午，若暉在小會議室見到了徐小峰。
    若暉一見到徐小峰就愣住了。
    怎麽說呢，他身上有種讓她似曾相識的感覺，高大、淩厲，不說話的時候，你都會感覺到他身上狂飆而出的某種氣息——
    葉天。是葉天。
    眼前這個叫徐小峰的男人和葉天一樣，充滿，危險。
    若暉打量著徐小峰，他比葉天甚至還多一分陰鬱，濃眉間，眸色深沉。
    “徐先生，您說您希望婚禮辦成中式，您女朋友也是這個意思嗎？”
    恩。
    “好的。您先在這兒簽個字。”他簽了。
    “現在中式婚禮有很多種。” 若暉打開筆記本，給他看ppt。
    他有些不耐煩：“我喜歡看她穿旗袍，其它的，無所謂。”
    “我能和您女朋友見個麵嗎？”
    他抬頭，看若暉一眼。
    “您不知道女人對結婚這件事，看得比天還要大嗎？
    您說你喜歡她穿旗袍，知不知道一件衣服也許複雜過宇宙大爆炸？
    我不見見新娘，怎麽辦一個讓她滿意的婚禮？”
    若暉見到徐小峰的女朋友趙雲汐了。
    俏麗的短發，聲音很好聽。
    第一次見麵，隻好先聊聊星座。
    趙雲汐說她是白羊座，徐小峰則是摩羯。“白羊和摩羯很配啊。” 若暉說著。
    這個短發女子笑笑：“是嗎？第一次見他，我便知道，我遇見了克星。”
    這短短一句被她好聽得略帶沙啞的聲音說著，竟有種蕩氣回腸之感。
    徐小峰在一邊默然不語。
    趙雲汐說：“小峰，你有事先走吧，我和許小姐聊聊。”
    徐小峰不想動的樣子。趙雲汐便道：“你看，我都答應結婚了，你還怕我跑了？”
    徐小峰終於走了。臨走前還看她幾眼。趙雲汐閑閑地攪動著咖啡。
    這奇怪的一對。
    這樣的鬼天氣，趙雲汐還穿著長袖的真絲襯衫。若暉說：“你還真不怕熱。”
    忽然若暉就不說了，袖口起起伏伏的，她看見了趙雲汐手腕上的傷痕。
    “這是……”若暉驚呆了。這傷痕她很熟悉啊，那次在桃花山，被毒販捆住雙手。
    趙雲汐笑：“嚇到你了。”
    “啊不沒有，我隻是，我隻是……” 若暉講了那次桃花山的經曆。
    趙雲汐聽得很認真，末了歎口氣，竟問若暉：“許小姐，我很久沒有和別人說我的事了。你願意當我的樹洞嗎？”
    b)
    “第一次見他，我便知道，我遇見了克星。”
    趙雲汐說，她和徐小峰的故事，是一場暗湧。
    那是個她不常去的聚會，也是他的。眾人紮堆，遠遠就看見他，一個人，坐在那個角落。
    現代社交，說落落寡歡簡直就是犯酸。裝酷還勉強說得過去，但他那種表情，卻不是為了吸引什麽人。而越是如此，越是吸引——就這一點而言，人又是犯賤的。
    於是她走過去，問他：“有煙嗎？”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麵。
    很快就再見了。
    在他們公司的工程部，一間大辦公室人聲嘈雜，她第一眼便看見了他。
    他來他們公司了。那天下班他們同搭乘一部電梯，電梯裏人多，他在一角，她在另一角。
    他於她之前走出，就在那個大門門口，他站住了，等她。
    走上去了，也沒多說什麽，直接說：“去吃飯？”他說好。她算是地頭蛇，他便跟著。
    坐在靠窗的位子，太陽明晃晃地，照著他和她。那一刻的全部感覺便是默契。
    像極茶花上的兩行字：與君初相識，似是故人來。
    後來，她問他，為什麽和她在一起？
    他說：“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你親切。”
    嗬，親切。這個答案讓人滿意。不久便住到一起。做飯、洗衣，聽說他是某總的表弟，沒想到他可以這樣對她。
    不由得想起初戀，那個高三的學長說：“我喜歡的女孩子，不是你這樣的。”
    那時的她。比現在更囂張，自恃才氣。
    而彼時他坐在沙發的另一端，捧著她的腳，在他懷裏細細撫看。他說過，連她的腳趾都是漂亮的。
    真的不相信可以如此被寵愛——於是一問再問：“為什麽喜歡我這樣的？”
    而答案不過那一句：隻覺得你親切。想和你在一起。
    春節她父母要過來，他買菜置東西，非常歡喜。他說過他父母雙雙過世。那晚她和媽媽聊到很晚，她媽媽說：“這孩子很好，你要珍惜。”
    自然，她自然珍惜。因為他的包容他們從無爭吵，直到她接到那個電話。
    聽見她的聲音那頭非常遲疑，年老婦人的聲音，一遲疑便顯怯意：“你是——小峰的女朋友嗎？”
    當時她便覺有異，接住話頭，不肯放手。而那聲音，竟然來自他媽媽，他口中早已去世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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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在某處，趙雲汐見了他媽媽。她不是鬼魅，她隻是在二十年前，丟下她的兒子出國遠嫁。
    她在國外的日子並不舒心，兩年前她老公去世，她回國找她的小峰，他卻不認她。
    她知道自她走後，她的前夫不久也結婚，可她不知道除了錢，她和她的前夫，再沒別的給他。
    她回去，對他說， “你看她這麽老了。”
    他說：“你不會明白的。”她說她明白，他說：“你不會明白的。”
    同一句話重複三次，忽然他就暴怒。
    不摔東西更不打人，他坐著，緊緊的低頭緊緊的低頭，她看見那一道道的青筋，想要去撫摸他，他便死死抓住她的手。手被他握得痛了。
    他始終不肯認他媽媽。他們的爭吵便開始。
    有那麽一天，她遇到另一個人了。
    留在記憶裏揮之不去的，高三的學長，那高傲的男孩子說：“我喜歡的女孩子，不是你這樣的。”
    閱過了世事，那個叫浩的男人來找她，對她說，這麽多年，身邊的女孩子來了又去，這才發現，他心裏始終有她——
    於是那樣一天，她和浩在車內擁吻，徐小峰看見了。
    c)
    那個晚上，他們都沉默得可怕。
    坐在沙發上對峙半晌，她起來去接一杯水，徐小峰突然便拉住她，他說：“你也要丟下我嗎？”
    他沒有等她回答。他將她的手捏出一道青紫的痕，她奪門而出，被他拽回去。
    他拽得那麽粗暴，她也開始暴怒了——他說，他的女人，不可以背叛他。而她大叫著：“那你要怎樣？殺了我嗎？”
    她是他惟一的愛人。這麽多年，他身邊惟一的女子。
    可是這又怎樣呢？
    她怎麽知道她會在25歲的時候遇見這樣一個完美的愛人，27年來留著空白，隻等著她。
    就算她知道，她也不能刪除她16歲時愛上高三學長的那顆少女癡心。
    她是那麽容易愛人。
    那個晚上他們吵著，暴怒著，最後，他把她的手腳死死捆住，不讓她出去。
    快12點的時候，他竟然問她餓了沒有，要不要吃飯？
    她看著這個分明憤怒到極點的男人，第一次覺得了陌生。
    他將她捆綁在床上。他則在她身邊呆坐了一夜。
    她半夜醒來，看見他灼灼的眼。他說：“你也要丟下我嗎？”
    就那樣，她答應和他結婚了。
    她知道二十年前的絕望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他，它們在他心裏陰沉起伏，它們，是一場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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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暉這個樹洞當得……她驚呆了。
    許樹洞喃喃地說：“他這是禁錮你，你還要和他結婚？”
    趙雲汐說：“是啊，我都懷疑自己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若暉科普了一下，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斯德哥爾摩效應，或者稱之為人質情結或人質綜合征，是指被害者對犯罪者產生情感，甚至反過來幫助犯罪者的一種情結。
    這個情感造成被害人對加害人產生好感、依賴心、甚至協助加害人。
    若暉能說什麽呢？人家都委托她辦婚禮了。人家要結婚。
    最後一個問題：“雲汐，這是我私人想問的，呃，那個高三的學長，他和他，你到底最愛哪一個？”
    若暉真的很想知道，因為她也愛過這樣一個校園學長，還因為，她因為這個人，找了一個和他長得像的男朋友。
    聽了她的學長故事，趙雲汐笑：“你說呢？”
    若暉明白了。
    也是，都要和他結婚了，都為他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那記憶中的少年，終究敵不過生活中寵溺的點點滴滴。
    可是她呢？她愛誰？她喜歡關山越，到底是為什麽？
    若暉突然覺得那麽苦惱。關山越打電話說要過來，她說要加班。
    回家，煮了碗速凍餃子，吃完就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謝善言回來：“喲，小暉暉，沒跟你男朋友出去啊。”
    扔他一個抱枕。
    “不開心啊，來，給哥哥說說看。”
    “你不是姐姐麽。”
    給他講了趙雲汐的事。<。”<。”再看看自己，“d，我在那個死葉天麵前，也是個抖。”
    “你前夫召見我，全是給我布置監視你的任務，任務完成了，連笑臉都不給我一個。我問他什麽時候召我侍寢，他就讓我滾——”
    <啊，他惡狠狠地讓我滾，我特麽竟然覺得有一絲小甜蜜。
    我家小軒軒以前對我千依百順，我非要拋下他來當葉天的滾滾。
    蒼天哪，你沒有眼……”
    謝善言這樣說著，若暉回想和葉天相處的那些事兒，竟然也顫抖了一下。<屬性？
    e)
    第二天一大早去公司，到公司的時候才8點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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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暉在電梯口居然遇見葉天。真不該來這麽早，電梯口竟然隻有他們2人。
    “小暉，來這麽早？”葉天的手自然地想來摸她的頭。她閃過。再瞪他，滿懷戒備。
    葉天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笑：“好吧，你真是個好員工。”
    進電梯了。若暉站在那個角落，盡量離他遠。
    “怎麽了這是，這段時間我聽你話，沒打擾你啊。”他嘴角翹起。
    她瞪他一眼。
    他靠過來：“難道我又錯了，你是怪我沒打擾你麽？”
    “到了！”若暉大叫聲，衝出電梯。
    “到我辦公室來。”他在她身後叫她。
    “不去。”
    “讓你來匯報工作！”
    “不去。”
    若暉剛坐下就收到葉天的微信，這一大清早的，他還說他沒打擾！
    這男人一大清早在想什麽啊？葉天的微信：我沒吃早飯。來，過來讓我親一親。
    若暉在辦公室裏豎起耳朵，覺得危機四伏，好在，同事們陸陸續續來了。
    “來這麽早，你和小越越還沒和好？”小葉來了，問。
    哎，想到這事兒若暉就覺得苦惱。
    “小葉，你知道，我是因為他長得像某人才去追他的。”
    “對啊，有什麽問題？”
    “問題是，我現在不知道是喜歡他呢，還是喜歡他長得像某人。”
    “他要是長得不像某人你會不會去追他？”
    “不會。”
    “他有那麽個極品老媽，你會不會為了他忍他媽媽？我說的是她當上你婆婆後的一輩子。”
    “我不知道。”
    “你和他滾床單了嗎？”
    “沒有。”
    “接吻有感覺嗎？”
    “有。”
    ……
    “哎，你自己看著辦吧。”戀愛專家小葉拋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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