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二年初秋，施世倫一家風塵仆仆地回到京城。馬車駛過朝陽門時，五歲的施安趴在車窗上，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張望著高聳的城牆和熙攘的人群。
    "爹爹，京城比揚州還大嗎？"施安轉過頭，小臉上滿是期待。
    施世倫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大得多。這裏有皇宮，有六部衙門，還有你最喜歡的糖葫蘆和泥人張。"
    呂回娘一襲素色衣裙，發間隻簪了一支白玉簪，顯得格外清爽幹練。她伸手替兒子整理衣領，柔聲道："安兒要記住，在京城不比在家，處處都要守規矩，知道嗎？"
    施安乖巧地點頭，卻又忍不住問："那我能看爹爹去見皇上嗎？"
    施世倫與妻子相視一笑："這可不行。不過爹爹答應你，等複命之後，帶你去吃全京城最好的烤鴨。"
    馬車緩緩駛入施府在京的宅院。這是一座三進的四合院，雖不奢華，卻處處透著雅致。管家帶著一眾仆役早已在門前恭候多時。
    "老爺、夫人一路辛苦了。"老管家躬身行禮，目光在看到小施安時變得慈祥，"小少爺都長這麽高了。"
    安頓好後，施世倫換上朝服，準備入宮麵聖。臨行前，呂回娘為他整理衣冠，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我總覺得這次回京，氣氛有些不對。府外多了不少陌生麵孔。"
    施世倫握住妻子的手："無妨。我們帶回邊防圖是大功一件，皇上必有重賞。等我回來，咱們好好慶祝。"
    呂回娘點頭，卻還是從腰間取下一枚玉佩塞進丈夫袖中："這是我師門的信物，危急時刻或可保命。"
    施世倫知道妻子直覺一向敏銳，便鄭重收下，在她額間輕吻一下，轉身離去。
    目送丈夫的轎子遠去，呂回娘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她喚來最信任的丫鬟："去打聽一下，最近朝中可有異常？尤其是兵部和刑部的動向。"
    然後她蹲下身，對好奇張望的施安柔聲道："安兒，娘教你一套新劍法好不好？"
    小施安興奮地拍手："好！我要學厲害的武功，保護爹爹和娘親！"
    呂回娘心中一暖，卻又隱隱作痛。她希望是自己多慮了，但多年的江湖經驗告訴她，平靜表麵下往往暗流湧動。
    紫禁城內，施世倫在乾清宮外等候召見。他手捧裝有邊防圖的錦盒，內心卻不如表麵那般平靜。沿途遇到的官員們神色各異，有人熱情寒暄，有人卻目光閃爍，避而不見。
    "施大人，皇上宣您進見。"太監尖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乾清宮內，康熙皇帝端坐龍椅之上，兩旁站著幾位軍機大臣。施世倫行過大禮，將錦盒呈上："微臣幸不辱命，已尋回邊防圖，請皇上過目。"
    康熙示意太監接過錦盒，卻並未立即查看，而是意味深長地問："施愛卿此行可還順利？"
    施世倫恭敬回答："托皇上洪福，雖有波折，終得圓滿。"
    "哦？"康熙目光掃過殿中眾臣，"朕聽聞你在西域與江湖人士交往甚密，可有此事？"
    施世倫心頭一緊，謹慎答道："微臣確曾得一位俠士相助，此人乃內子師兄，為人正直，曾助朝廷剿滅北狄細作。"
    康熙不置可否，轉向身旁的兵部尚書趙德彰："趙愛卿，你如何看待此事？"
    趙德彰上前一步，花白胡子微微顫動："回皇上，老臣以為，邊防重器竟流落江湖二十載，施大人雖有尋回之功，但難辭其咎。何況..."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誰能保證這圖紙未被抄錄？"
    施世倫聞言色變："趙大人此言差矣！圖紙一直藏在玉觀音中，微臣尋獲後立即封存，絕無泄露可能！"
    "是麽？"趙德彰冷笑，突然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那這封從北狄細作身上搜出的密信又作何解釋？信中明確提到邊防詳情，與圖紙所示分毫不差！"
    施世倫如墜冰窟，急聲辯解："此中必有誤會！微臣對朝廷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康熙抬手製止了爭論，麵色陰沉："施愛卿，朕一向器重你。但此事關係重大，需徹查清楚。在查明真相前，你暫留刑部聽候發落。"
    施世倫知道多說無益，隻得叩首領命。當他被侍衛帶出大殿時，看到趙德彰嘴角那抹轉瞬即逝的冷笑，心中已然明了——自己落入了精心設計的陷阱。
    消息傳回施府，呂回娘正在後院教兒子練劍。聽聞丈夫被拘，她手中木劍"哢嚓"一聲斷為兩截。
    "夫人！"報信的管家嚇得後退一步。
    呂回娘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備轎，我要去刑部。"
    "可是夫人，刑部現在..."
    "備轎！"呂回娘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管家匆匆退下後，呂回娘蹲下身，平視著不知所措的施安："安兒，爹爹遇到些麻煩，娘要去幫他。你要乖乖待在家裏，聽乳母的話，好嗎？"
    施安眼中含淚，卻倔強地點頭："安兒不怕！娘親快去幫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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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回娘心中一痛，將兒子緊緊摟住。片刻後，她換上素色衣裙，腰間暗藏軟劍，袖中藏著各種暗器，悄然出門。
    刑部大牢外，呂回娘亮出夫君的官印，聲稱奉旨探視。守衛見她氣度不凡，又有官印為憑，不敢阻攔，隻得放行。
    陰暗潮濕的牢房中，施世倫正坐在石床上沉思。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看見妻子，頓時又驚又喜："回娘！你怎麽來了？"
    呂回娘示意獄卒退下，待其走遠，才低聲道："我怎能不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施世倫苦笑："趙德彰那老賊栽贓於我，說我泄露邊防機密。皇上雖未全信，但為穩妥起見，還是將我收監待查。"
    呂回娘眼中寒光一閃："趙德彰...可是當年趙德芳的兄長？"
    "正是。當年我查辦趙德芳貪腐一案，他們兄弟便懷恨在心。這次得知我尋回邊防圖，便先下手為強。"施世倫握住妻子的手，"你不該來的。府上恐怕已被監視，你和安兒處境危險。"
    呂回娘冷笑："區區監視，奈何不了我。夫君可有對策？"
    施世倫沉思片刻："若能找到那封所謂密信的來源，或可證明是偽造。另外，趙德彰與北狄素有勾結，若能找到證據..."
    "我明白了。"呂回娘點頭，"今夜我會去趙府走一趟。"
    施世倫急道："不可！太危險了！"
    呂回娘輕輕撫摸丈夫的臉頰，柔聲道："你忘了我是誰了？"雪影羅刹"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
    二人正低聲交談，外麵突然傳來腳步聲。呂回娘迅速在丈夫唇上輕吻一下，閃身隱入陰影中。來的是刑部侍郎李大人，施世倫的舊交。
    "施兄，委屈你了。"李侍郎歎息道，"我已派人去查那密信來源，但趙德彰權勢熏天，此事難辦啊。"
    施世倫感激地拱手："多謝李兄。不知皇上態度如何？"
    李侍郎壓低聲音："皇上其實並不全信趙德彰，但邊防圖泄露非同小可，不得不謹慎。三日後將舉行朝議，若那時還找不到證據..."
    話未說完，外麵突然喧嘩起來。一個獄卒慌慌張張跑來："大人！不好了！趙大人帶人闖進來了，說要即刻提審施大人！"
    李侍郎臉色大變："這不合規矩！待我去..."
    話音未落，一群侍衛已氣勢洶洶地闖入，為首的正是趙德彰。他年約六旬，麵容陰鷙，一雙三角眼透著狠毒。
    "施世倫，皇上口諭，命本官即刻審問你通敵一案！"趙德彰厲聲喝道，目光卻掃視著牢房每個角落，似乎在尋找什麽。
    施世倫從容起身："下官問心無愧，任憑趙大人審問。"
    趙德彰冷笑："好個問心無愧！來人，帶走！"他忽然指著陰影處，"那裏有人！"
    侍衛們衝向呂回娘藏身之處，卻撲了個空。趙德彰狐疑地環視四周，最終隻得押著施世倫離去。
    他們不知道的是，呂回娘此刻正貼在天花板角落，借著昏暗的燈光隱匿身形。待眾人離去，她才如一片落葉般輕輕飄下，眼中寒光閃爍。
    當夜，趙府後院牆頭閃過一道黑影。呂回娘身著夜行衣，如貓般輕盈地落在內院屋頂上。她屏息凝神，聽著下方巡邏護衛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才悄然滑入內廊。
    根據白日打探的消息，她直奔趙德彰的書房。門鎖對她而言形同虛設，一根細鐵絲輕輕撥弄，門便無聲開啟。
    書房內陳設奢華，呂回娘迅速而謹慎地翻查每一處可能藏有密信的所在。突然，她的目光被書架上幾本裝幀特殊的書籍吸引——那些書脊上的花紋排列奇特，似有規律。
    正當她準備取下查看時，外麵突然傳來腳步聲！呂回娘閃身躲到帷幔後，隻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提著燈籠進來，徑直走向書架，取下一本書翻看片刻，又原樣放回，然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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