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邪教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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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子剛敲過,關家堡西角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兩個黑影扛著麻袋閃身出來,麻袋裏傳出細微嗚咽。施忠攥緊腰間軟劍,正要動作,卻被施世綸按住手腕。月光漏過老槐樹枝椏,在施公青布長衫上灑下斑駁暗影。
"跟著。"施公聲音輕得像片落葉。他背起藥箱,佝僂著背混入送葬隊伍。白幡在夜風裏獵獵作響,紙錢打著旋兒撲在施忠易皂色短打上。隊伍拐進後山鬆林,忽見十數盞綠燈籠飄搖而起,映出關家祠堂飛簷上猙獰的睚眥獸。
祠堂內燭火通明,八名黑袍人圍著青銅鼎念念有詞。鼎中血水翻騰,腥氣衝得施忠胃裏翻湧。關大膽赤著上身,胸口黑蓮刺青隨著呼吸蠕動,他拽著麻袋少女的頭發拖到供桌前,牛耳尖刀剛要落下——
"且慢!"施公掀了鬥笠,藥箱裏黃冊金印在燭火下灼人眼目:"本官暗察清河縣失蹤案,爾等妖人還不跪降!"
關大膽獰笑震得梁上灰簌簌直落:"施青天倒是條好狗!"話音未落,祠堂四壁暗門洞開,二十餘持刀惡奴蜂擁而出。池忠軟劍抖開漫天寒星,劍鋒過處血線飆射。施公趁機閃到供桌後,袖中鋼鏢打滅半數燭火。
混亂中施公摸到供桌下機關,青磚地麵轟然開裂。腐臭氣息撲麵而來,石階下竟藏著丈許見方的地窖。七名少女蜷在稻草堆裏,腳踝拴著鐵鏈,見著生人便往牆角縮。最裏側的女子忽然撲到柵欄前,腕上翡翠鐲子叮當亂響——正是半月前失蹤的米鋪千金!
"大人小心!"施忠的驚呼從頭頂傳來。施公轉身時已遲了半步,關大膽的九環刀挾風劈下,刀刃距他咽喉三寸時,卻被突然射來的鐵蓮子打偏。施忠踹飛兩個惡奴,抓著施公後領騰空躍起,藥箱裏狀紙紛紛揚揚灑在血泊中。
五更天,縣衙驚堂木震落簷上宿鳥。關大膽五花大綁跪在堂下,頸間還掛著半片扯碎的黑蓮符。施公將地窖裏起獲的《黑蓮經》摔在公案上,經卷裏夾著的女子耳墜叮咚作響。
"去年臘月初八,你強占佃戶王二之女,致其投井自盡;今春借祈雨之名,勒索鄉民白銀千兩..."施公每念一樁,師爺便呈上件證物。血衣、賬本、帶血的銀簪在青石地上排成觸目驚心的長列。
關大膽突然暴起,鐐銬嘩啦扯得筆直:"老子是黑蓮教護法!你們敢動我..."話沒說完,施忠的劍鞘已敲碎他滿口黃牙。衙門外忽然傳來馬蹄聲疾,按察使的赤旗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午時三刻,法場四周人山人海。關大膽被按在虎頭鍘下時,天空滾過悶雷。施工朱筆勾訣的瞬間,暴雨傾盆而下,衝淡了青石縫裏的陳年血垢。施忠收劍入鞘時,看見關家堡方向升起縷縷青煙——那座吃人的祠堂,此刻正化作百姓灶膛裏的柴火。
雨幕中,曾被救出的少女捧著新蒸的米糕跪在衙門前。施公扶起姑娘,將米糕分給看熱鬧的孩童。遠處官道上,八百裏加急正往京城飛馳,奏章裏"邪教惑眾、國法昭彰"八字,墨跡未幹。
鬆針上的露水滲進池忠易的皂靴,他盯著三丈外飄搖的綠燈籠,喉結不自覺地滾動。那些燈籠竟是用人皮繃的,燭火在薄如蟬翼的皮膚下投射出扭曲的血管紋路。施公佝僂的脊背突然僵直——他認出燈籠提手上墜著的銀鈴,正是上月失蹤的繡娘林三娘貼身之物。
送葬隊伍在祠堂前坪停住,十二個戴著儺麵的童子手持骨笛,吹出尖利如夜梟的調子。施忠的軟劍在袖中輕顫,他分明看見領頭童子的虎口有層老繭,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跡。
"哭!"關大膽的暴喝驚飛林中寒鴉。原本木然的送葬人群突然爆發出震天嚎哭,有個老婦竟生生摳爛了自己的臉,鮮血順著皺紋淌進咧開的嘴裏。施公的指甲掐進掌心,他終於明白為何失蹤案卷宗裏,所有苦主都在結案前離奇暴斃。
青銅鼎中的血水沸騰起來,浮起幾顆帶血的牙齒。關大膽割開少女的衣襟,突然將刀尖轉向自己左臂。黑血噴濺在神龕供奉的牌位上,那寫著"關聖帝君"的朱漆木牌竟滲出青煙,漸漸顯露出"黑蓮尊者"四個幽綠篆字。
"大人,東南角。"施忠用傳音入密提醒。施公借著拾紙錢的動作,瞥見祠堂梁柱上盤著條雙頭蛇雕,其中一個蛇頭正對著堡外亂葬崗方向。他袖中鋼鏢在掌心轉了三圈——這是他們約定的緊急撤離信號。
少女的尖叫聲突然拔高,關大膽的刀鋒在她心口半寸處停住。西北風送來若有若無的銅鑼聲,祠堂外傳來雜遝腳步聲,十幾個舉著火把的堡民正押著三個捆成粽子的人往這邊來。火光映出其中一人臉上的黥印,施公瞳孔驟縮——那是他三日前派來暗訪的捕快趙虎!
關大膽的九環刀架在趙虎頸間,刀背鐵環叮當作響:"施大人好雅興,來看我們關家堡的盂蘭聖會?"他踢翻供桌,露出底下黑漆漆的洞口,腐臭味熏得人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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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忠的軟劍剛要出鞘,卻見施公踉蹌著撲跪在地,雙手高舉藥箱:"好漢饒命!小老兒就是個賣虎骨酒的,這官印是...是在亂葬崗撿的!"藥箱翻倒,幾十個青瓷瓶滾落,濃烈的酒氣瞬間蓋過了血腥味。
趁關大膽愣神的刹那,施公突然抓起兩個瓷瓶砸向青銅鼎。火星迸濺,鼎中血酒轟然爆燃,幽藍火舌直舔房梁。施忠劍走遊龍,軟劍纏住趙虎腰間鐵鏈猛拽,三個被捕的暗探如離弦之箭撞向持刀惡奴。
"進地窖!"施公嘶吼著甩出鋼鏢,打滅最近的火把。混亂中他摸到趙虎後頸,指尖觸到暗藏的蠟丸——那是用魚鰾膠粘著的密報,寫著關大膽與知府衙門的銀錢往來。
地窖石階長滿青苔,施工滑倒時扯下一塊牆皮,露出裏麵森森白骨。施忠劍鋒挑開七把鐵鎖,最後一道柵欄竟是熟鐵澆鑄。被囚的米鋪千金突然撲過來,翡翠鐲子磕在鐵欄上迸出火星:"大人小心頭頂!"
關大膽的狼牙箭破空而至,施忠旋身用劍鞘格擋,箭鏃在黑暗中劃出三道流火。施公趁機將火折子扔進牆角陶甕,轟隆一聲炸出滿窖磷光,照亮壁上密密麻麻的血字——全是女子臨死前用指甲刻的冤狀。
"戊戌年四月,關七殺我父,辱我母,活烹幼弟..."
"黑蓮噬心,神明無眼..."
"後來者見字,速焚此窖..."
磷火映得施公須發皆張,他撕下官袍下擺,就著鮮血錄寫壁書。地窖突然劇烈震動,頭頂傳來關大膽的狂笑:"請施大人嚐嚐我們黑蓮教的五毒煙。
五毒煙順著石階翻滾而下,泛著熒綠的霧氣裏竟有活物蠕動。施忠撕下衣襟浸在酒囊中,火光驟亮間照見萬千毒蛛從霧中湧出,每隻背上都生著蓮斑。
"閉氣!"施公將血書塞進竹筒拋給趙虎,反手抽出藥箱夾層的鹿皮手套。磷火映出他眼底寒芒——二十年前苗疆平叛時,他見過這般煉蠱手段。
施忠的軟劍舞成銀幕,劍風攪動毒煙形成旋渦。蛛群被劍氣掀飛撞在壁間,爆開的漿液竟腐蝕得青磚滋滋作響。米鋪千金突然扯斷翡翠鐲子,琉璃珠滾落處顯出一條幽深暗道:"妾身每日聽聲辨位,這裏有流水聲!"
施公摸到暗門機關,紫檀木的藥箱突然彈開夾層,十二根金針帶著藥線飛射而出,在毒霧中布下北鬥陣。金針震顫發出的清音竟逼得蛛群後退,施忠趁機劈開鐵柵。
暗道陰風襲麵,趙虎突然悶哼倒地,後頸蠟丸處泛起黑斑。施公金針封住他心脈,就著磷光挑破蠟丸——半枚知府官印拓片赫然在目,邊緣還粘著幾粒未化的鹽晶。
"漕鹽。"施公瞳孔驟縮。去年兩淮鹽稅虧空的卷宗在他腦中飛掠,終於停在某個畫著黑蓮標記的鹽引副本上。地窖突然劇烈震動,頭頂傳來木材爆裂的脆響,熱浪裹著煙塵灌入暗道。
施忠劍鋒插入石縫借力,背起昏迷的趙虎:"他們放火燒堡!"施公卻返身衝向火海,官袍下擺燃起幽藍火焰。他在傾倒的神龕前疾書數行,用知縣大印蘸著血酒蓋在拓片上——那印鑒竟與知府官印嚴絲合縫。
火光中,雙頭蛇雕的一個頭顱緩緩轉動,露出通往亂葬崗的密道。米鋪千金突然奪過火把躍入火堆,翡翠鐲子在烈焰中炸開,二十七個孔洞裏射出淬毒銀針,將追來的惡奴釘死在梁柱上。
"快走!她服過牽機藥..."施公拽住施忠躍入密道。身後傳來少女最後的清嘯,唱的是揚州瘦馬的采菱曲。暗道在身後轟然塌陷,施公掌心的鹽晶嵌入石壁凹槽,竟拚出半朵黑蓮。
密道出口的枯井裏,按察使親兵的火把照亮施公手中的血書。鹽晶在月光下析出詭異紋路,竟與漕幫的龍骨水紋完全吻合。
"關大膽不過是個傀儡。"施公用金針挑開鹽晶表層,露出裏麵蠕動的蠱蟲,"真正的黑蓮尊者,怕是正在揚州鹽運司喝著碧螺春。"
施忠劍尖挑起仍在抽搐的毒蛛,蛛腹蓮斑在晨曦中化作鹽花消散。亂葬崗深處突然傳來嗩呐聲,十八具貼著鹽引的棺木正被悄悄轉移,棺蓋上黑蓮印記猶帶潮氣。
施公將拓片按在棺木水痕處,濕漉漉的"漕"字漸漸顯形。他忽然想起米鋪千金臨死前的采菱曲調,那旋律倒過來,分明是兩淮鹽商的運鹽號子。
揚州碼頭的晨霧裹著鹽腥味,施公的青布長衫被露水浸透。他數著漕幫旗船上的鹽包數目,算珠在袖中無聲滑動——比戶部賬簿足足多出三成。施忠突然按住他肩頭,劍鞘挑起片飄落的柳葉,葉脈裏竟嵌著淬毒的銀針。
"黑蓮開處,聖火昭昭。"嘶啞的咒語聲從霧中傳來,十八個蓑衣人踏浪而行,足下踩著刻有鹽紋的浮屍。池忠易的軟劍絞碎最先撲來的三具浮屍,腐肉裏爆出密密麻麻的鹽晶蜘蛛。
施公退到鹽垛後,掏出浸過雄黃的判官筆疾書。筆鋒過處,鹽包上的黑蓮印記竟滲出鮮血,在麻布表麵顯出一串生辰八字——正是失蹤少女們的及笄之年。江麵突然響起破鑼嗓子:"好個青天大老爺,連死人財都發!"
漕幫二當家獨眼龍立在船頭,手裏拋接著個骷髏頭,眼窩裏塞著成團的鹽引。施公瞳孔猛地收縮,那骷髏下顎缺了顆臼齒,與趙虎暗藏的蠟丸齒痕完全吻合。
"殺趙虎者,原來是你。"施公突然甩出賬冊,江風將書頁吹得嘩啦作響。獨眼龍的彎刀剛要劈下,卻見施忠的劍尖挑著盞河燈躍上桅杆——燈罩上赫然是米鋪千金臨死前咬破手指畫的運鹽圖!
河燈墜入江麵的刹那,二十艘蒙衝鬥艦撞破濃霧。按察使的玄旗與施公的官印同時在朝陽下閃光,漕船夾板突然裂開,成捆的私鹽裏竟滾出數十個被麻核塞嘴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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