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德州已有三日，官道上的塵土在烈日下蒸騰。黃天霸騎在馬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小翠贈予的那柄短劍。劍身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青光，劍柄上"除暴安良"四個小字似乎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天霸，那把劍有什麽特別之處嗎？看你一路上都在把玩。"施世綸掀開車簾，含笑問道。
    黃天霸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大人見笑了。這是小翠姑娘父親臨終前打造的最後一柄劍，屬下覺得...意義非凡。"
    施世綸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王鐵匠的手藝在德州頗有名氣，這把劍恐怕不止是紀念品那麽簡單。"
    黃天霸聞言一怔，仔細端詳起短劍來。劍身精鋼打造，鋒利無比；劍柄烏木製成，入手溫潤。他試著轉動劍柄底部的銅箍，發現竟有些鬆動。
    "咦？"黃天霸眉頭一皺，用力一擰，銅箍竟然被旋開了。裏麵露出一個小小的暗格，藏著一張卷得極細的羊皮紙。
    施世綸見狀，立刻命車隊停下。黃天霸小心翼翼地取出羊皮紙展開，隻見上麵繪著一幅簡略的地圖，標注著幾個地名和一條蜿蜒的路線，最終指向一座名為"黑石山"的地方，旁邊還寫著一行小字："龍吟之處，必有風雷"。
    "這是..."黃天霸與施世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施世綸接過羊皮紙仔細查看："王鐵匠為何要將這個藏在劍中？又為何要通過女兒之手交給你？"
    黃天霸思索道："或許他自知難逃黃隆基毒手，又不敢公然將此物交給外人..."
    施世綸點點頭："先收好，到了下個城鎮再作打算。"
    正當兩人準備繼續趕路時，前方官道上突然塵土飛揚，十餘匹快馬疾馳而來。黃天霸立刻警覺，手按劍柄，示意護衛們戒備。
    來騎在十丈外勒馬停下，為首的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漢子，麵容剛毅，左頰上一道刀疤格外醒目。他抱拳高聲道："前方可是漕幫的黃香主？在下司徒雷，特來拜會！"
    黃天霸心頭一凜——司徒雷，正是漕幫幫主！自己冒充漕幫香主的事竟把真主引來了。
    施世綸在車內低聲道："見機行事。"
    黃天霸定了定神，催馬上前："原來是司徒幫主，久仰大名！不知幫主遠道而來，有何指教？"
    司徒雷銳利的目光在黃天霸身上掃過，忽然笑道："黃香主年輕有為，果然英雄出少年！隻是..."他話鋒一轉，"我漕幫三十六香主中，似乎並無閣下這號人物啊。"
    氣氛驟然緊張。黃天霸知道瞞不過去，幹脆坦然道："司徒幫主明鑒，在下確實不是漕幫中人。前日為除黃隆基那惡賊，不得已借用貴幫名號，還望海涵。"
    出乎意料，司徒雷不但不惱，反而哈哈大笑："好！敢作敢當，是條漢子！黃隆基那廝橫行鄉裏，我漕幫弟兄早想除之而後快，奈何他與官府勾結，投鼠忌器。
    黃兄弟替天行道，我司徒雷佩服！黃天霸鬆了口氣，抱拳道："幫主大度，黃某慚愧。"
    司徒雷擺擺手："不必客套。實不相瞞，我此次前來，一是為識英雄，二是有樁買賣想與黃兄弟商量。"他看了看後麵的馬車，"不知車內是哪位大人？可否引見？"
    車簾掀起，施世綸緩步下車："本官施世綸，見過司徒幫主。"
    司徒雷連忙下馬行禮："原來是施大人！久聞大人清正廉明，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施世綸微微一笑："幫主客氣了。不知幫主所說的買賣是..."
    司徒雷環顧四周，壓低聲音："此地不宜詳談。前方十裏有個清風鎮，鎮上的"醉月樓"是我漕幫產業。若大人不嫌棄，今晚容我做東，邊喝邊聊如何？"
    施世綸與黃天霸交換了一個眼神，點頭道："恭敬不如從命。"
    清風鎮雖不大，卻因地處交通要道而頗為繁華。醉月樓更是鎮上最豪華的酒樓，三層木結構建築雕梁畫棟，門口兩個大紅燈籠高高掛起，照得台階如同白晝。
    三樓雅間內，司徒雷親自為施世綸和黃天霸斟酒。酒過三巡，他終於切入正題。
    "施大人，黃兄弟，實不相瞞，我漕幫近來遇到一樁麻煩事。"司徒雷眉頭緊鎖，"自去年起，運河上接連發生怪事。先是幾艘糧船無故沉沒，後來更有整船貨物不翼而飛。最蹊蹺的是上月，我幫中一隊押運私鹽的弟兄，連人帶貨全部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黃天霸眼中精光一閃："幫主懷疑是有人針對漕幫？"
    司徒雷重重點頭："不錯！而且絕非尋常水匪所為。那些失蹤的弟兄都是好手，不可能無聲無息就沒了蹤影。"他壓低聲音，"我懷疑...與朝廷有關。"
    施世綸神色一凜："幫主何出此言？"
    司徒雷從懷中掏出一塊鐵牌放在桌上："這是在最後失蹤那艘船附近岸上找到的。"
    黃天霸拿起鐵牌查看，隻見上麵刻著一個"衛"字，背麵是編號"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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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衣衛的腰牌？"黃天霸驚訝道。
    司徒雷搖頭："仿造的。真的錦衣衛腰牌是銅質鍍金，且編號不會超過三十六。但這至少說明，有人想嫁禍給錦衣衛。"
    施世綸沉思片刻："幫主希望本官如何相助？"
    司徒雷抱拳道："久聞施大人明察秋毫，又深得皇上信任。若能查明此事真相，還我漕幫一個公道，司徒雷感激不盡！"他頓了頓，"另外，近來江湖傳聞，黑石山一帶出現一夥神秘人馬，行事詭秘，與我幫船隻失蹤之事或許有關聯。"
    "黑石山？"黃天霸心頭一震，與施世綸對視一眼。這不正是王鐵匠地圖上標注的地方嗎？
    司徒雷敏銳地注意到兩人的反應："怎麽，二位聽說過此地？"
    施世綸不動聲色："略有耳聞。幫主可知這黑石山具體在何處？"
    "在德州以北二百裏，地處三縣交界，山勢險峻，人跡罕至。"司徒雷說著，忽然壓低聲音，"更奇怪的是，半年前那裏突然駐進一隊官兵，說是演練，卻封鎖了進山的所有道路。"
    談話間，窗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司徒雷的一名手下匆忙進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司徒雷麵色頓變，起身拱手："施大人，黃兄弟，幫中有急事，在下先行告退。方才所說之事，還望二位慎重考慮。"
    送走司徒雷，施世綸立刻命人取來山東地圖，與黃天霸一起研究。
    "大人，這太巧合了。"黃天霸指著地圖上的黑石山位置，"王鐵匠的地圖，漕幫的怪事，都指向同一個地方。"
    施世綸點頭："而且都有官府背景。我懷疑..."他話未說完，突然警覺地望向門口，"誰？"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卻是醉月樓的店小二，端著茶水果盤進來："二位客官，這是本店贈送的..."
    黃天霸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扣住店小二的手腕。果盤落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從店小二袖中滑出！
    "好膽！"黃天霸怒喝一聲，一個過肩摔將刺客重重摔在地上，膝蓋壓住他胸口，"說！誰派你來的？"
    刺客獰笑一聲，嘴角突然流出黑血，頭一歪，竟服毒自盡了。
    施世綸檢查刺客屍體，從他懷中搜出一塊銅牌，上麵刻著"錢府"二字。
    "錢府？"黃天霸眉頭緊鎖，"難道是..."
    施世綸神色凝重："德州知府錢友諒雖已伏法，但他有個侄兒錢世榮，現任兵部郎中，頗有些勢力。"
    正說著，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黃天霸推開窗戶一看，隻見數十名官兵已將醉月樓團團圍住，火把照亮了半個街道。
    "裏麵的人聽著！奉兵部鈞令，捉拿勾結漕幫、私運鹽鐵的朝廷欽犯施世綸！若敢反抗，格殺勿論！"
    黃天霸"唰"地抽出短劍："大人，我們中計了！司徒雷恐怕也是圈套！"
    施世綸卻搖頭："未必。若是司徒雷設局，不會用這麽拙劣的借口。"他迅速卷起地圖，"從後窗走，先離開這裏再說。"
    黃天霸一腳踢開後窗，隻見下麵是個小院，堆滿雜物。他先跳下去探路，確認安全後接應施世綸下來。
    兩人剛落地，院門突然被撞開，五六個持刀官兵衝了進來。
    "在這裏！"為首的官兵大喊。
    黃天霸二話不說，短劍出鞘，如猛虎入羊群，瞬間刺倒兩人。其餘官兵見他如此勇猛，一時不敢上前。
    "走！"黃天霸護著施世綸翻牆而出，鑽進了一條小巷。
    身後追兵的火把如長龍般在街道上流動，喊殺聲越來越近。黃天霸知道帶著施世綸難以脫身，急中生智，看見路邊一家成衣鋪還亮著燈，拉著施世綸闖了進去。
    "二位這是..."店主是個六旬老者，見狀大吃一驚。
    黃天霸掏出銀兩："老丈莫怕，我們被仇家追殺，借貴地躲一躲，這些銀子權當酬謝。"
    老者看了看銀兩，又看了看二人氣度，點頭道："後麵有地窖，隨我來。"
    兩人剛藏好，追兵就到了。老者鎮定地應付走了搜查的官兵，這才打開地窖門。
    "多謝老丈救命之恩。"施世綸拱手道。
    老者擺擺手："老朽雖是小民，也看得出二位不是歹人。那些官兵氣勢洶洶，倒像是來抓江洋大盜的。"
    黃天霸苦笑："我們比江洋大盜更讓他們害怕。"
    施世綸思索片刻，對老者道："老丈，這鎮上可有漕幫的人？"
    老者猶豫了一下："鎮東頭有家"順風船行"，掌櫃的姓趙，聽說與漕幫有些關係。"
    一刻鍾後，化裝成商賈模樣的施世綸和黃天霸來到順風船行。黃天霸按照司徒雷告訴他的暗號與趙掌櫃接上了頭。
    "黃兄弟！司徒幫主剛傳信來，說你們可能遇到麻煩。"趙掌櫃緊張地看了看門外，"幫主說，此事絕非漕幫所為，他已派人去查。讓你們先乘船離開，明日午時在落鳳坡會合。"
    施世綸沉吟道："趙掌櫃，那些官兵打著兵部的旗號..."
    趙掌櫃冷笑："什麽兵部！老趙在清風鎮三十年，從沒見過這些麵孔。八成是假冒的！"
    黃天霸突然想到什麽："大人，那刺客身上的"錢府"令牌..."
    施世綸眼中精光一閃："錢世榮！他得知叔父被我們正法，懷恨在心，設局報複！"
    趙掌櫃催促道："不管是誰，此地不宜久留。碼頭有艘快船，我已安排妥當，即刻就能啟程。"
    趁著夜色，施世綸和黃天霸在趙掌櫃的帶領下，悄悄登上了一艘不起眼的漁船。船夫是個精瘦的漢子，不多話，見人上船立刻解纜啟航。
    小船順流而下，很快將清風鎮拋在身後。黃天霸站在船尾，望著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握緊了手中的短劍。
    "大人，事情越來越複雜了。"他低聲道。
    施世綸站在他身旁，目光深遠："黑石山、漕幫、錢世榮...這些看似不相關的事，或許都指向同一個陰謀。"
    河風拂麵，帶著初秋的涼意。小船在黑暗中前行，如同駛向一個未知的漩渦。黃天霸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大的挑戰與危險。但看著身旁鎮定自若的施世綸，他心中又充滿了信心
    無論前方有什麽，他都將與這位清正廉明的大人一起，披荊斬棘，除暴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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