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最深處的玄字號牢房，賀重五蜷縮在稻草堆裏，手腕鐵鏈上結著冰霜。戌時三刻，牆縫突然滲出腥甜霧氣，獄卒悶哼倒地的瞬間，黑袍人鬼魅般出現在柵欄外。
    "東西呢？"來人嗓音像是生鏽的鐵片刮過青石。
    賀重五舔了舔開裂的嘴唇："讓曹公公親自來談。"話音未落，黑袍人袖中飛出血色蜈蚣，順著他的耳洞鑽進顱腔。慘叫聲中，黑袍人掰開他痙攣的右手——掌心裏用膿血畫著的蛇形圖騰，正與賬冊最後一頁的圖案完美契合。
    三更梆子響時，施公盯著案上突然自燃的密函，看火苗在雙龍佩上化作青色蓮花。黃天霸撞開房門，帶進凜冽寒氣："賀重五暴斃！死狀與當鋪掌櫃一模一樣。"
    停屍房內，施公捏著銀針挑起死者睫毛上的冰晶："北疆寒蠱？"針尖忽地轉向窗外，"閣下看夠了嗎？"
    瓦片碎裂聲乍起，趙虎的弩箭已穿透夜行人左肩。那人回身甩出霹靂彈，硝煙中赫然露出半張布滿鱗片的臉！
    晨霧未散，涿州府衙後院海棠樹上，倒吊著個全身覆蓋蛇鱗的怪人。黃天霸扯開他衣襟，心口處紋著三頭蛇圖騰："是南疆巫教的血鱗死士。"
    "非也。"施公將搗碎的金線草敷在鱗片上，"這些鱗片分明是新長的，你們看他指甲縫裏的朱砂——這是禦用監煉丹房獨有的辰州砂。"
    昏迷的刺客忽然抽搐，口中湧出混著冰碴的黑血。施公疾點他膻中穴，卻扯出半截正在融化的冰蠶絲。"好狠的手段。"趙虎倒吸冷氣，"蠶絲另一頭怕是係在..."
    "五髒六腑。"施公截斷話頭，轉頭望向捧著證物箱的馮氏，"夫人可認得此物？"
    馮氏盯著冰蠶絲尾端的翡翠鈴鐺，突然跪地痛哭："這是我家傳的聘禮！去年饑荒，夫君當了它換糧種！"
    窗外驟起狂風，卷著雪片撲滅燭火。黑暗中傳來鱗片摩擦聲，等黃天霸重新點亮火折，地上隻剩一灘腥臭血水——連帶著那枚翡翠鈴鐺都消失無蹤。
    子時的涿州鬼市，磷火燈籠在殘雪中飄搖。施公扮作藥材商人，腰間羅盤指針直指西北角破敗的藥王廟。斷壁殘垣間，八個頭戴儺麵的黑衣人正在焚燒賬簿，青煙裏浮動著蛇形虛影。
    "交出雙龍佩。"為首者手中銅鈴輕搖，正是馮氏丟失的翡翠鈴鐺，"除非施大人想看涿州城變作蛇窟。"
    施公反手亮出玉佩，龍睛金芒突然暴漲。黑衣人齊聲慘叫，麵具下竟鑽出無數赤紅小蛇！趙虎揮刀斬斷蛇群時，施公已掀開香案下的暗道——三百具貼著黃符的棺木整齊排列，每具棺蓋都刻著禦用監官員的姓名！
    "大人！這具棺材是空的！"馮氏顫抖著指向角落的楠木棺，內襯明黃綢緞上，赫然繡著當朝太子的生辰八字。
    五更鼓響，藥王廟轟然坍塌。施公從廢墟中拾起半片鎏金腰牌，借著曙光辨認出"司禮監"三字。身後傳來馬蹄聲，十二匹純白駿馬踏雪而來，馬上太監手持鑲金聖旨：
    "聖人口諭，著施仕綸即刻進宮獻寶！"
    紫禁城暖閣地龍燒得正旺，施公卻覺得寒意刺骨。掌印太監曹化淳把玩著雙龍佩，指甲上的翡翠護甲劃過龍睛："施大人可知，為何這玉佩要雕雙龍？"
    "雙龍奪珠，原是祥瑞之兆。"
    "錯了。"曹化淳突然捏碎玉佩，兩條玉龍竟在掌心複活！它們撕咬著從龍屍裏滾出血色明珠，珠內隱約可見太子身影。"二十年前先帝暴斃，就是因為有人動了真正的雙龍珠。"
    窗外驚雷炸響，施公袖中羅盤指針瘋狂旋轉。他猛地掀翻香爐，爐灰在地上顯出卦象——坎上巽下，竟是"渙卦"！
    "大人！"趙虎渾身是血撞開殿門，"馮氏帶著三百義民跪在午門，說要告禦狀！禁軍已經..."
    曹化淳的笑聲淹沒在雷聲裏，兩條玉龍纏上施公脖頸。瀕死之際，他摸到羅盤底層暗格裏的冰蠶絲——正是那日刺客身上取得之物！
    冰蠶絲觸到玉龍的刹那，兩條妖物突然僵直墜落。施公扯斷纏頸玉龍，龍屍化作兩灘腥臭血水。曹化淳翡翠護甲裂開，露出指尖森森白骨："你竟敢用巫教聖物..."
    "非也。"施公將染血的羅盤按在渙卦方位，"坎為水，巽為風，風水渙散處，正是生機所在。"地板轟然塌陷，露出底下寒潭。潭中升起水晶棺，裏麵躺著麵色紅潤的先帝！
    曹化淳發出非人慘叫，身體急速幹枯。禦林軍衝入時，隻見滿地翡翠碎片，和潭邊奄奄一息的施公。馮氏捧著重新拚合的婚書跪在階前，那上麵每一道裂痕都滲出金色光芒。
    三個月後，新任禦用監掌印踏進涿州城隍廟。卦幡依舊在秋風中搖晃，隻是"鐵口直斷"旁多了行小楷——"不畏浮雲遮望眼，雙龍睜目見青天。"
    馮氏顫抖著展開泛黃的婚書，施公瞳孔驟縮——那些被朱砂掩蓋的裂痕中，竟透出縷縷金線！趙虎捧來燭台側照，金線在宣紙上蜿蜒成北疆山脈走勢，最終匯聚在某處冰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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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前朝皇陵的守陵人密紋。"施公指尖拂過金線凸起，"夫人祖上可是複姓淳於？"
    馮氏猛然抬頭，腕間銀鐲突然繃斷。碎片中滾出顆鴿血紅寶石，內裏封印著微縮的八卦羅盤。當寶石觸到婚書金線，竟投射出懸浮的星圖，其中紫微星位赫然標著涿州城隍廟！
    "三百口棺材動了！"衙役嘶喊著撞進書房，"今晨漁民在拒馬河撈出七具，棺內...棺內都是活死人！"
    黃天霸鋼刀抵住棺蓋縫隙，冷汗順著護腕滴落。七具棺木在正午陽光下蒸騰黑氣，棺身黃符無風自燃。施公用馮氏銀鐲碎片劃過棺蓋，青銅鎖舌突然彈開。
    棺中官員猛然坐起，官服下擺露出森森白骨。他脖頸扭成詭異角度，口中飄出曹化淳的聲音："施大人好手段，可惜這三百具煉魂鼎已成..."
    話音未落，七具活屍同時撲向馮氏。趙虎連發弩箭射穿屍身，箭孔中卻湧出密密麻麻的赤鱗蛇！施公扯下公堂帷幕裹住馮氏，潑灑的雄黃酒在蛇群中燒出青色火焰。
    "去城隍廟！"施公劈開攔路活屍，"星圖所指的紫微位，就是煉魂大陣的陣眼！"
    卦幡在狂風中裂成碎片，露出底下青銅八卦盤。馮氏將紅寶石按進盤心凹槽，地底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施公隨機關沉入地宮，卻被眼前景象震住——九根盤龍柱環繞著冰玉棺槨，棺中人與馮氏眉眼竟有七分相似！
    "這是...我娘？"馮氏撫摸著棺槨上的鳳紋，那些紋路突然遊動起來，化作金鳳鑽進她的眉心。
    地宮四壁亮起長明燈，照出滿牆血書。施公逐字辨認，後背漸漸發涼：原來二十年前先帝借曹化淳之手假死，用雙龍珠吸取皇子生機續命。而馮氏之母正是當年攜玉璽出逃的敏妃，她腹中胎兒本該是真正的紫微星...
    頭頂突然傳來琉璃碎裂之聲，曹化淳踏著蛇群降下。他麵皮簌簌脫落，露出底下布滿蛇鱗的真容："好侄女，你娘偷走的不止玉璽，還有本座的龍髓！"
    馮氏額間鳳紋金光大盛，袖中滑出柄軟劍："國師叔父，你扮太監苟活二十載，就為這偷天換日的勾當？"
    施公悄然退至冰玉棺旁，將雙龍佩殘片嵌入棺頭。地宮劇烈震動中，先帝冰棺破土而出，三百活死人官員的嘶吼穿透地層。曹化淳狂笑著化作巨蟒，卻被敏妃棺中射出的玉璽虛影定住七寸。
    "大人小心！"趙虎推開施公，自己卻被蛇尾掃進先帝冰棺。棺蓋合攏的刹那，趙虎手中婚書金線突然纏住巨蟒，馮氏軟劍如流星貫入蛇瞳！
    三個月後，新任國師馮氏站在重建的城隍廟前。她手中玉璽虛影漸凝實，三百官員在晨霧中跪拜如儀。施公馬車悄然出城時，懷中密函滑落半角，露出新帝朱批：
    "雙龍既殞，當以火鳳鎮山河。"
    涿州城樓響起晨鍾，驚飛一群羽翼泛金的夜梟。它們掠過拒馬河麵時，水中倒影竟顯出鱗爪與鳳尾交融的異象，隨著漣漪一圈圈蕩向血色初升的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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