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古渡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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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朝末年,世道動蕩,民生多艱,黃河邊上有個毫不起眼的小渡口,名為平安渡。這渡口雖小,卻連通著兩岸百姓的生計,平日裏人來人往,船工們憑借著手中的竹篙,在滔滔黃河水上討生活,雖過得不算富足,倒也能勉強維持個安穩。
    在渡口眾多船工裏,有個年輕後生叫水生,剛滿二十歲,正是朝氣蓬勃的年紀。他生得身強力壯,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那寬厚的胸膛和結實的臂膀,一看便是常年勞作練就的好身板。水生自小父母雙亡,幸得渡口一位老師傅收留,跟著師傅在這渡口幫襯著撐船已有數年光景。他生性善良,待人熱忱真摯,見著老弱婦孺渡河,總是搶先一步,幫著搬運行李,攙扶上船,時間久了,在渡口這一片兒,人緣極好,大家都對這個熱心腸的小夥子讚不絕口。
    一日,天空原本湛藍如洗,卻忽地狂風驟起,烏雲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迅速聚攏,層層疊疊地壓下來,將整個蒼穹遮蔽得密不透風,眼看一場暴雨將至。黃河水像是被激怒的狂龍,浪濤翻湧,平日裏溫順得如同綿羊的河麵,此刻徹底變了模樣,巨大的漩渦一個接著一個,奔騰的河水裹挾著泥沙,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仿佛要吞噬一切。水生和師傅正手忙腳亂地準備收船停渡,以免遭遇不測,卻見岸邊急匆匆跑來一個女子。
    這女子身著素白羅裙,身姿婀娜卻顯得弱不禁風,一頭烏黑的長發鬆散地披在肩頭,幾縷發絲被風吹得淩亂地飛舞著。她麵容憔悴,蒼白如紙,眼眶深陷,眼眸中滿是哀求之色,三步並作兩步奔到河邊,向著正在忙碌的船家高聲呼喊,求著船家渡她過河。水生本就是個心軟之人,見女子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想著或許能趕在暴雨傾盆前將她送到對岸,心中一熱,便不顧師傅在一旁的連連阻攔,毅然將船撐了過去。
    女子見船靠近,腳步慌亂地踏上船板,上船後,先是微微欠身,輕聲道謝。她的聲音輕柔婉轉,卻透著絲絲涼意,仿佛這炎炎夏日裏的一股陰風,讓人莫名地打了個寒顫。船緩緩離岸,向著河對岸進發。水生站在船頭,雙手緊握著竹篙,使出全身力氣,一下又一下地插入水中,奮力撥動著河水,試圖與洶湧的浪濤抗衡。每一次竹篙入水,都濺起大片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衣衫。師傅則在船尾掌舵,麵色凝重,雙眼死死地盯著河麵,憑借著多年的經驗,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船的方向。
    然而,船行至河中,風浪愈發猛烈,小船就如同狂風巨浪中的一片孤葉,在浪尖上劇烈搖晃,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水生隻覺腳下的船板仿佛活物一般,左搖右晃,好幾次險些將他甩入河中。他咬著牙,拚盡全力穩住船身,額頭豆大的汗珠滾落,與雨水混在一起,順著臉頰淌下,模糊了他的雙眼。但他不敢有絲毫懈怠,心中隻有一個信念,一定要將女子安全送到對岸。
    就在船快要靠岸時,一直安靜坐在船艙中的女子突然站起身來,直直地盯著水生,幽幽開口:“恩公,大恩大德,小女子無以為報……”話未說完,一道刺目的閃電劃過夜空,瞬間照亮了她慘白如紙的臉,緊接著一聲炸雷在頭頂轟然響起,震得人耳鼓生疼。水生驚恐地瞪大雙眼,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見女子竟化作一團青煙,瞬間消失不見。水生嚇得雙腿一軟,癱倒在船上,手中的竹篙也“撲通”一聲落入水中,隨波漂走。師傅見狀,連連歎氣,直說這是黃河怨魂,今日怕是衝撞了邪祟,這災禍怕是躲不過了。
    自那日後,水生便像是丟了魂兒一般,每日夜裏都會夢到那女子。夢中,黃河之上迷霧彌漫,波濤洶湧依舊,女子一襲白裙,在河麵上飄飄蕩蕩,哀哀哭泣,那哭聲如泣如訴,聲聲呼喚著水生的名字。水生每每從夢中驚醒,冷汗浸濕了被褥,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可每次醒來,卻又對夢中女子的麵容記得愈發清晰,那哀怨的眼神仿佛直直地刺進他的心底。
    村裏有個見多識廣的老秀才,聽聞水生之事,眉頭緊皺,撚著胡須沉思良久。一日,他將水生喚至家中,神色凝重地告訴水生,那怨魂怕是有未了之願,若不幫她化解,恐性命不保。水生聽後,心中雖滿是恐懼,但想到女子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又憶起自己當初執意渡她過河的情景,決心已定,定要幫女子解脫。
    他依照老秀才所言,在夜裏子時,帶著香燭、紙錢,又尋來女子生前可能用過的舊物,再次來到黃河邊。子時的黃河邊,萬籟俱寂,唯有河水奔騰的咆哮聲和呼嘯的風聲。水生尋了一處地勢稍高的河岸,點燃香燭,那微弱的火苗在風中搖曳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他又燒起紙錢,橘紅色的火苗瞬間躥起,紙灰隨著風漫天飛舞。水生對著黃河誠心禱告:“姑娘,你若有冤屈,盡管托夢與我,水生定當竭盡所能幫你。”
    話音剛落,河麵突然泛起詭異的磷光,那女子的身影緩緩浮現。這次,她的身形比之前更加真切,麵容清晰可見,隻是依舊哀愁滿麵。女子哭訴,她本是河對岸大戶人家的丫鬟,隻因生得有幾分姿色,便被那黑心的老爺相中,欲行不軌。她拚死反抗,卻遭來一頓毒打,最終含冤投河自盡。死後,屍身被河底暗流卷走,至今不得安息。她隻求水生能找到她的屍骨,讓她入土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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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生聽得眼眶泛紅,心中滿是憐惜與憤慨,他連連點頭,許下承諾。此後幾日,他不顧危險,每日天不亮便來到黃河邊,準備妥當後,毅然潛入黃河底。黃河水下,視線昏暗,泥沙渾濁,水流湍急,暗藏的礁石和漩渦隨時都可能要了他的命。但水生毫不退縮,憑借著精湛的水性,四處探尋。
    一日,他在一處暗礁旁,發現了一副白骨。那白骨被水草纏繞,部分骨骼已經散架,在渾濁的河水中若隱若現。水生心中一緊,小心翼翼地撥開纏繞的水草,將白骨一塊一塊地打撈上岸。上岸後,他已是精疲力竭,癱倒在河邊,喘了好一會兒粗氣,才緩過勁兒來。
    他又在渡口旁尋了塊幹淨之地,用鐵鍬一鍬一鍬地挖著墓穴,雙手磨出了血泡,也未曾停下。墓穴挖好後,他將女子妥善安葬,又在墓前立了塊無字碑,權當是給女子最後的慰藉。
    自那以後,水生再也沒夢到過那女子,黃河上的風浪也漸漸平息,平安渡又恢複了往日的安寧。隻是偶爾有船行至河心,會恍惚看到一個身著白裙的女子身影,對著船夫微微行禮,待船夫眨眼再看時,卻隻剩波光粼粼的河麵,仿佛一切從未發生過……
    時光悠悠流轉,幾年過去,水生依舊在渡口撐船。這幾年間,他經曆了諸多風雨,臉上多了幾分滄桑,但那顆善良的心從未改變。
    一日,渡口來了一群官兵,為首的是一個身形魁梧、滿臉橫肉的武官,他們耀武揚威地在渡口四處張望,大聲嗬斥著百姓讓開道路。水生心中一緊,暗覺不妙。果然,那武官徑直走到水生麵前,扯著嗓子喊道:“你就是水生?聽聞你水性極佳,本將軍此番前來,是奉了上頭的命令,要在這黃河裏打撈一件至關重要之物,限你三日內完成,若是辦不到,哼,這渡口的人都別想好過!”
    水生心中叫苦不迭,但又不敢違抗軍令,隻得硬著頭皮應下。待官兵走後,他向師傅和鄉親們訴說此事,眾人皆愁眉不展。水生知道,這黃河水險,且不說要打撈的東西不知為何物,單是這三日限期,就如同催命符一般。
    夜裏,水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思索著應對之策。突然,一陣輕柔的風拂過,他恍惚間聞到一股熟悉的淡淡香氣,似曾相識。緊接著,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恩公,莫要憂愁,我來助你。”水生猛地一驚,起身環顧四周,卻不見任何人影,但他心中知曉,定是那白衣女子前來相助。
    第二日清晨,水生早早來到河邊,依照女子昨夜在夢中的指引,乘船來到一處偏僻的河麵。他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按照指示在河底摸索。不多時,果真摸到一個硬物,他費力地將其拖出水麵,竟是一個精美的盒子,盒子周身雕刻著奇異的花紋,散發著古樸而神秘的氣息。
    水生帶著盒子回到渡口,將其交給官兵。那武官接過盒子,臉上露出一絲貪婪的神色,隨即又恢複凶狠模樣,帶著人揚長而去。
    經此一事,水生在渡口的威望更高了,鄉親們都對他感激不盡。然而,水生並未因此而驕傲,他深知,這世間的苦難與不公太多,自己唯有堅守本心,才能在這亂世中尋得一絲安寧。
    又過了些許時日,黃河對岸爆發了瘟疫,一時間,人心惶惶,哭聲震天。許多難民拖家帶口地湧向平安渡,希望能渡河尋得一線生機。水生見狀,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與師傅和其他船工一起,不分晝夜地擺渡難民。
    在忙碌的過程中,水生發現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孤身一人,眼神中滿是恐懼與無助。水生心生憐憫,將小女孩帶到身邊,悉心照料。小女孩漸漸放下防備,告訴水生,她的家人都在這場瘟疫中喪生,如今隻剩她一人。水生聽後,眼眶濕潤,他決定收養小女孩,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此後,水生一邊在渡口勞作,一邊撫養小女孩長大。小女孩聰明伶俐,十分懂事,給水生的生活帶來了許多歡樂。而那黃河之上,白衣女子的傳說依舊在流傳,每當有新人來到渡口,老一輩的人都會繪聲繪色地講述那段故事,讓這神秘而動人的過往在歲月中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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