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陰村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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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巴在盤山公路上顛簸,林夏盯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枯樹,掌心的冷汗把車票都洇濕了。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母親發來的最後一條短信:“別回來,村口的槐樹不對勁。”
    車子在暮色中停在石橋鎮,最後一班去槐樹村的班車已經停運。林夏攥著行李箱站在路邊,遠處山巒如巨獸剪影,晚風卷著枯葉掠過她腳踝,像有人在耳邊低語。
    “妹子,去槐樹村?”沙啞的聲音驚得她轉身,開摩的的老漢裹著油膩的棉襖,車燈在他眼角皺紋裏投下蛛網般的陰影。她猶豫著上車,摩托突突的聲音驚飛了槐樹上的夜梟,那棵百年老槐矗立在村口,枝幹扭曲如枯骨,月光穿過樹洞,在地上投出詭異的人形光斑。
    剛到家門口,鐵鎖上的紅布還新鮮,卻聽見西廂房傳來細碎的響動。林夏握緊手電筒衝進去,黴味混著鐵鏽味撲麵而來,牆上掛著泛黃的遺照——那是三年前墜井而亡的父親。光束掃過土炕時,她猛地捂住嘴:席子下露出半隻手,指甲縫裏嵌著黑色泥垢。
    報警後趕來的是鎮上的老民警陳叔,他看著那截斷手直皺眉:“你爹的墳在南山,這手...”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重物撞擊的悶響。兩人衝出去時,隻見老槐樹旁躺著個穿紅襖的女人,後腦裂開的傷口裏滲著黑血,正是上個月失蹤的村婦桂芳。
    林夏躲在陳叔身後發抖,看見桂芳手裏緊攥著片槐樹葉,葉脈竟呈暗紅色網狀,像是被血浸透的蛛網。深夜的槐樹村狗吠聲此起彼伏,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聽見院子裏傳來“簌簌”的響動。扒著門縫望去,月光中老槐樹的影子正在蠕動,樹根像無數條巨蟒,正緩緩纏向牆角的水井。
    井口的青苔比三年前更茂密了,她記得父親墜井那天,井邊擺著碗沒喝完的綠豆湯,碗沿纏著片槐樹葉。此刻俯身望去,水麵倒映著槐樹扭曲的枝幹,像極了絞刑架。指尖剛觸到井水,突然有隻手從深處抓住她手腕,那手冰涼黏膩,指甲縫裏的黑泥蹭到她皮膚上,耳邊響起氣泡翻湧的聲音:“下來...陪我...”
    林夏尖叫著摔倒在地,手電筒滾到井邊,照亮了井壁上的抓痕——那些痕跡新鮮得像是剛刻上去的,最深的幾道裏還嵌著肉末和黑泥。身後傳來拖遝的腳步聲,她轉身看見桂芳的屍體正搖搖晃晃站起來,空洞的眼窩對著她,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
    “快跑!”陳叔的喊聲從院外傳來,他舉著獵槍衝進來,槍口對準“桂芳”的眉心。槍響的瞬間,屍體化作一堆槐樹葉,在風中四散飄落。陳叔臉色慘白:“三年前你爹死的時候,我就覺得這槐樹不對勁,可當時沒人信我...”
    兩人在祠堂裏熬到天亮,供桌上的燭火忽明忽暗。林夏盯著牆上的族譜,突然發現父親名字旁邊有行極小的字:“槐祭第三年,當獻血親。”陳叔抽著旱煙解釋:“老一輩說,槐樹成精要吃人,每三年得拿自家人獻祭。你爹當年不肯,結果...”
    話音未落,屋頂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音。林夏抬頭望去,透過破洞看見老槐樹的枝幹正向祠堂伸來,枝頭掛著件眼熟的灰布衫——那是父親下葬時穿的壽衣。
    晨光中,兩人沿著後山小徑尋找線索,在荒廢的山神廟裏發現了本泛黃的賬本。字跡模糊不清,但“林大海”“井”“槐根”等字眼觸目驚心。陳叔突然抓住她胳膊:“你爹不是意外墜井,是被人推下去的!他們想拿他血祭,可沒成,所以現在盯上你了...”
    山風卷著紙錢掠過神像,林夏後背發涼,想起母親失蹤前總在半夜對著槐樹說話,有次她偷聽到半句:“當年是你爹替我擋了一劫,現在...”話音戛然而止,母親眼底閃過愧疚與恐懼。
    回到村裏時,幾個村民堵在巷口,眼神呆滯如傀儡。走在最前麵的是堂伯,他手裏握著把生鏽的鐮刀,刀刃上還沾著黑泥:“夏啊,別怪我們,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人群後,老槐樹的影子越擴越大,樹根從地底鑽出,像無數隻黑手抓住村民的腳踝。
    林夏拽著陳叔狂奔,躲進父親生前的木工房。牆角堆著未完成的棺材,木屑中混著幾片暗紅色槐葉。她突然想起父親曾說過,槐樹最怕桑木,因為“桑槐”諧音“喪懷”。顫抖著翻出父親的工具箱,果然在最底層摸到塊桑木板,上麵刻著歪歪扭扭的符咒。
    子夜時分,槐樹葉的沙沙聲蓋過了風聲。林夏握著桑木板躲在門後,聽見院子裏傳來“哢嚓哢嚓”的咀嚼聲。從門縫望去,老槐樹的主幹上裂開巨大的嘴,桂芳的屍體趴在“嘴邊”,正把黑泥往樹洞裏塞,每塞一把,樹身就膨脹幾分,露出裏麵糾纏的白骨——那是曆代被獻祭的村民。
    “該你了...”桂芳的頭突然轉過來,脖子擰成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她爬來。林夏咬著牙衝出去,將桑木板拍在樹幹上,瞬間響起刺耳的尖叫,樹皮裂開滲出黑血,樹洞裏傳出無數冤魂的哭嚎。陳叔趁機將汽油潑在樹根上,火柴劃亮的瞬間,槐樹立刻被火焰吞沒,樹枝瘋狂抽搐,甩出的黑血濺在牆上,竟形成“救母”兩個大字。
    火勢蔓延時,林夏突然想起母親短信裏的“村口槐樹不對勁”,或許母親早就知道真相,卻被困在某處。她不顧陳叔阻攔,衝進燃燒的樹洞,在最深處發現了昏迷的母親,她手腕上纏著紅繩,繩子另一端係在樹根深處的一具白骨上——那是本該死去的父親。
    消防車的警笛聲劃破天際時,老槐樹已燒成焦炭。林夏抱著母親在急救車上醒來,陳叔拿著從灰燼中找到的鐵盒,裏麵是父親的日記:“他們說我是槐鬼選中的祭品,可我發現,真正成精的不是槐樹,是人心...”
    原來三十年前,村裏為了阻止山體滑坡,用活人祭樹,卻不料引發槐鬼反噬。每三年需獻祭血親,才能保村子平安。父親當年識破陰謀,想帶家人逃走,卻被村民推下井,母親為救他,自願用紅繩鎖住自己的命魂,與槐鬼簽訂契約。
    “那現在...槐鬼死了嗎?”林夏望著遠處晨光中的廢墟,母親眼角滑落淚水:“傻孩子,樹可以燒,可人心的‘鬼’,哪有那麽容易滅?”
    出院那天,林夏站在鎮口回望,槐樹村的廢墟上已長出新的槐樹苗,嫩綠的葉子在風中搖曳,像無數隻揮別的手。手機突然收到條陌生短信:“歡迎來到新槐村,我們需要新鮮的血液...”
    她攥緊母親的手轉身就跑,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新抽的槐枝在她們身後蜿蜒伸展,仿佛永遠不會終結的噩夢。而遠處山巒間,一輪血色朝陽正緩緩升起,照亮了這個藏著無數秘密的山村,也照亮了那些在黑暗中蠢蠢欲動的...人心。